她在芳華殿待了不過一個時辰。

這短短一個時辰，卻好似已過三秋。

“回去吧。”

鄒書影有些悶悶的，興致缺缺的模樣。

雁翎卻誤以為主子受到了威脅，畢竟她打小就和主子一塊長大，如今照顧著主子的飲食起居，若非森嚴的家族家規和等級秩序，以姐妹想稱也不為過，自然是為她感到憤憤不平，“郡主！她不過是一個棄妃罷了，怎敢向您施威？！”

鄒書影隻是提高了點音量。

“我說，回去了！”

說罷，她轉身上了馬車。

茫然的雁翎跟在車旁，不明白為何主子今日受了委屈也不願吐露。

一定是敏妃那個棄妃威脅了郡主！

——

鬆玉仍然有些擔憂，“娘娘，您的嫁物送給郡主，著實不太合適……”

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趙蓁隻是倚在窗邊，瞥著大殿門外的遠去的車馬，微微勾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

她捋了一遍，她對鄒書影說的話滴水不漏。

至少在進入皇宮前，她確實和程徹有過婚約，不過在瀕臨婚期時，她卻親眼目睹了未婚夫與名妓翻雲覆雨的場麵。

就在程家，就在她精心布置的婚床上。

隻可惜還沒來得及報複程徹的負心與不忠，朝廷就下旨征集邵安之戰的士兵。

她順勢而為，哄程徹自己想做驃騎夫人，暗示他，“世間女子沒有不愛驍勇善戰的男子的。”

實際上也是試探程徹。

她根本就不喜歡舞刀弄劍之人。

程徹口口聲聲“愛她“，她倒要看看，這愛，到底是獨一份的，還是彆家的也來分了一杯。

不出所料，程徹連夜接了聖旨，趕赴邵安。

她派去盯梢的人說，程徹向小花蓉再三保證，等邵安之戰一結束，立刻就和趙蓁取消婚約，讓小花蓉做程家的長媳。

好一個暗度陳倉。

那就彆怪她不留情麵了。

邵安之戰有去無回，意料之中，程徹沒有死，不過是用個狸貓換了太子。

但她了解程徹。

此人愛美人，更愛江山。程家對他在功名方麵的教導已經根深蒂固，他必定會再回京安，或者，另謀高就，換了京安。

隻要有功名，這天下之主是誰，無足輕重。

她知道小花蓉並沒有隨他去邵安；她也有意隔絕二人的音信。程徹知道小花蓉就在江陰，卻無法帶走她。

趙蓁很願意看見郎情妾意卻天各一方的場景。

好在鄒書影太單純，聽了個胡謅的情愛故事，就愧疚地表示冤枉了她，答應將小花蓉找來。

她倒有些好奇了，這對鴛鴦要如何走接下來的路。

趙蓁冷哼一聲，拂袖進屋，不再多看。

——

蕭懷棣連著好幾日都宿在芳華殿，大臣紛紛上書，左相更是犯顏直進：“陛下，此女乃先皇遺妃，怎可再留後宮啊！”

蕭懷棣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諫書，淡淡地掃了幾眼，便丟進一旁的火盆，“哦？”

諫書被火舌舔舐，燃做灰燼。

“還望陛下三思！關乎宗室之興衰，誠應納諸百妃，以興龍脈！”

他扔完厚厚的一遝諫書，雙手交疊著，好整以暇地看著左相，“既然左相如此關心龍脈，朕以為，朕這一身龍袍，應當加之爾身，如何？”

此言一出，左相慌忙跪下，以頭觸地，“臣，不敢。”

“不敢？”

蕭懷棣冷哼一聲，“朕瞧著，你是垂涎得很呐。”

左相駭得大汗淋漓。

“愛卿平身罷。”他抬眼示意，“往後，朕不想再聽到這樣毫無意義的諫言，有心思操勞龍脈，不如想想怎麼讓百姓過上安定日子。”

“退下。”

幾個朝臣陸陸續續地出去了。

門外傳來甲衛的聲音：“娘娘！陛下有要事在忙，還請娘娘擇日再來。”

再便是趙蓁的聲音，“勞煩您通報一下。”

蕭懷棣瞥了一眼德安，後者會意地捏著嗓子喊，“何人在此高聲喧嘩？！”

甲衛道，“是芳華殿的娘娘。”

德安打開門。訓道：“周甲衛，真是越發沒有眼力見了！芳華殿的娘娘你也敢攔？”

因著是先皇遺妃，蕭懷棣也並沒有給她任何名分，便稱趙蓁為“芳華殿的娘娘”。

趙蓁道，“無妨，本宮此來麵見陛下。”

德安扶著她進了門，道，“娘娘請進，陛下方才批完奏折。”

蕭懷棣看了一眼正燃著的文書，二話不說，便將茶壺中的水倒了進去，火焰“刺啦”一下竄得沒了影了，他才放下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