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書影一縮手,警惕道,“你安的什麼心?!”
趙蓁並不在乎她的態度,反而好脾氣地拿了另一串粉紫的珠串來,“這串配你今日的羅裙,看看,喜歡麼?”
凡小姑娘,沒有不喜歡。
鄒書影緊緊地瞪她,“你休想害我!今兒我若出不了皇宮,我爹爹自會檄討你!”
趙蓁輕笑一聲。
她倒想立刻有人檄討她,蕭懷棣就能將她丟出皇城。
在盒子裡翻找了一會兒,她挑出來一件絳色的玉組,在鄒書影身上比了比,自顧自道,“有些老氣了,鬆玉,把前些日子送來的那套桂色玉組拿來。”
她又打量了一會兒,把那件絳色玉組放回去,“沒出閣的女兒家,水靈,用這件,倒顯得老了,桂色那件我瞧著就不錯,水色也好,端的配你。”
“你究竟要做什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趙蓁看著盒子裡的琳琅,不答她的話。
“有時我倒羨慕郡主。”
鄒書影堅信深宮裡的女人,尤其是趙蓁,都是城府頗深。
她深知自己鬥不過趙蓁,隻能提防著。
“建宜郡主,今日你我也便放下戒備罷,聊些女兒家的事。”
鄒書影駁斥:“我與你無話可說。”
趙蓁恍若未聞,繼續說,“郡主可有心儀之人。”
“......自然有,”鄒書影昂著頭,“本郡主一直心儀棣哥哥。”
她磨了磨牙,恨恨地瞪著趙蓁:“都怪你這個壞女人!”
“對啊,都怪我,”趙蓁輕輕勾起嘴角,眉眼低垂,“不怕告訴郡主,我也有心儀之人。郡主可曾聽聞京安程家?”
“當然,程家的嫡長子乃少年將軍,驍勇善戰。”鄒書影道。
“少年將軍……”
趙蓁低低地喃了一句。
“可惜……命隕黃沙,回來時,麵目全非。”
鄒書影略略皺眉,“你怎知道?”
程徹的屍首是連夜秘密運回京安的,朝廷禁令此事,隻恐引起民眾恐慌。
鄒書影也隻是從父輩口中得知,他死相慘烈,鼻骨被剜去一半,左臂儘斷,血肉模糊,叫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親自到城門口接他回來的啊,”趙蓁微微笑著,“我苦苦盼了四十多個日夜……我怎會不知。”
趙蓁偏頭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未過門的妻。”
鄒書影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她親手將刀劃在彆人結痂的傷口上。
她曾聽聞程徹有一個未婚妻,家世顯赫,容貌絕麗,長袖善舞,連她的父親母親都讚不絕口,稱這是一對天作之合。
卻不曾想竟是趙蓁。
“他本不該在那場邵安之戰的,”趙蓁苦笑道,“可是我說,我想做驃騎夫人。”
“我親手送了他的命。”
鄒書影訥訥地看著她。
她一貫驕縱,認定蕭懷棣將趙蓁留在宮中是趙蓁的手段不磊落。
但她似乎確實從未想過,趙蓁是否願意。
天下皆知,先皇封趙蓁為妃,無非是因為趙蓁母家實力雄厚,他需要用後宮的位份留住晉陽侯的兵力。
可是彼時程徹剛死不久,想必趙蓁也是迫不得已。
母家逼迫,聖旨相催。
她幾乎能想到麵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喪夫之際又不得不入宮為妃,二嫁他人,以淚洗麵、雙目無神的模樣。
她作為崇定王府的小小姐,受儘寵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父兄都不著急叫她出嫁,一再挑剔夫婿,唯恐她受了委屈;再對比趙蓁,簡直是天壤之彆。
鄒書影愣怔著。
這樣的想法一點一點侵入她的腦海。
趙蓁卻笑道,“事已至此,都已經過去了。瞧瞧,我就說桂色的適合罷。”
鬆玉將玉組捧來,她親自為鄒書影把係繩拴好,道,“走兩步看看……不錯。”
鄒書影一時有些沉默,趙蓁倒反過來安慰她,“我的不是了,光顧著與你說些不著邊兒的陳芝麻爛穀子,兩年前的事,還提它作甚。我有正事要與你商議。”
她從袖中摸出一塊玉雕的芙蓉花,“你出了宮,便到隆登酒樓,將這個交與掌櫃的,叫他去江陰找名妓小花蓉。自然也不怕告訴郡主,小花蓉乃江陰第一名妓,凡男人便沒有不愛,我如今沒有什麼法子,也不便將你帶到他跟前,唯有將蕭……陛下的目光引到旁人身上,方可脫身,屆時,你入了宮,也少我這個絆腳石不是?”
“既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
“你——”
趙蓁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拍拍她的手,“我隻想回家。”
——
鄒書影自芳華殿出來時,皓腕上戴著溫潤的玉串,微微愣怔。
大殿門外守候多時的雁翎趕忙迎上去,“小姐!您沒事罷!?那個女人有沒有傷害到你!咱們回去就即刻稟報王爺,叫王爺來為您出氣!......”
珠串上還沾染著趙蓁掌心的溫度。
她還記得趙蓁那個“歹毒”的女人為她係好玉組時指尖微涼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