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嘉澍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dv就那麼拿著沒有再動,直到金如山和雷永明的車子停在旁邊。
成嘉澍上車,發現他眼神渙散。
他舉著dv:“金老板,你怎麼了?看起來很憔悴。”
金如山:“跟這幫體製內的人說話真他媽費勁……我的意思是他們比較有內涵,我聽起來有點費勁。”
成嘉澍偷笑。
車子開到了一個老工業區,金如山說去看看他的廠子。
成嘉澍並不知道這個廠子曾經是多麼的輝煌,但是看到這個規模就知道,幾十年前金如山家裡就有這麼大的廠子,真的很厲害。
廠區早就被封鎖了,用藍色的鐵皮圍了一整圈,成嘉澍還在擔心從哪裡進去的時候,金如山就一腳踹開了牆皮一角。
“就這兒吧。”金如山率先鑽了進去。
成嘉澍也舉著dv第一視角鑽這個小洞。
進來之後發現這一片就是以前的大門口。廠子是洗煤廠,廠區裡很多大型的機械,成嘉澍見都沒有見過。
“都變成這樣了。”金如山說。
因為今天是跟政府的人碰麵,金如山穿得比較正式,裡麵是西裝套裝,外麵是黑色的長款大衣。
他昂貴精致的皮鞋踩在鋪滿煤渣的地上,咯吱咯吱作響。
成嘉澍開口了:“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金如山的眼睛看著廠區,給他介紹:“這裡是前門,一般運煤就是從這裡進出,這一片都是洗煤的,這邊分選,這邊脫水和添加,那邊做壓濾,人最多的地方是……”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成嘉澍指方向,他細致地描述著這個廠區以前是怎麼運作的。
隨著他的描述,成嘉澍腦海裡開始出現畫麵,仿佛看見了來往的工人,看見了冒著濃煙的大煙囪,看見了一個行業,一個時代。
不知道那時候的天空是不是和現在一樣,灰撲撲的。
畫麵裡的金如山越來越自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發現有鏡頭就不自在。
他一邊說一邊走,帶著成嘉澍看了廠房,看了車隊,最後轉到了宿舍區。
“兩千年左右是洗煤廠最巔峰的時候,那時候廠裡有上千人,我們的員工宿舍區差點住不下。”金如山指著最外邊的兩棟說:“你看,那都是加急蓋的。那時候我十三四歲,正在讀初中,我們廠裡也有很多小孩,每天就一起玩。”
成嘉澍用鏡頭記錄著,聽他說食堂的飯菜,聽他說自己爸媽太忙,自己和妹妹就自己再廠區裡晃悠。
妹妹當孩子王,他當孩子王他哥。
“那邊是做什麼的?”雷永明指向了一個像演出場館一樣的地方。
成嘉澍看到金如山情緒的變化,放大鏡頭對準他的臉捕捉他的表情。
看向那個場館的瞬間,金如山的眼神很明顯的黯淡了,垂眸片刻之後抬起頭,說:“那是個演出會堂,因為廠裡麵員工很多,逢年過節都會組織做個晚會什麼的。”
金如山說著,轉頭看一眼成嘉澍,“走,過去看看。”
場館外牆上已經斑駁,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上麵曾經畫過壁畫。
成嘉澍的鏡頭晃過那麵牆,是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
隨後跟著金如山一起進去。
“洗煤廠第一屆演奏會。”雷永明看到了舞台中央上方掛著的紅色橫幅。
已經過去十幾年,橫幅破破爛爛,但還是能看見字。
舞台上甚至還有沒撤下去的鋼琴和裝飾,放置曲譜的架子上還有紙。
場館空間很大,有上下兩層,看得出來他們曾經非常重視文化娛樂活動。
成嘉澍的dv隨著他自己的腳步不斷前進,最後停在了金如山後麵。
從進來之後他就沒有再說過話,隻是默默看著這個場館內的一切。
“這起碼能坐兩千個人了。”
“好像穿越到八零年代。”
雷永明感慨著,他跟著金如山已經有兩年了,但是從來沒有看過這一麵。
沒想到自家這個糙中帶金的老板家裡曾經還有這樣的產業,也沒想到大家口中帶著偏見意味的煤老板,他們的產業也很輝煌正規。
不比現在的什麼互聯網新科技差。
但是很快他的手機上來了電話,忙聽著走出去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成嘉澍默默跟著金如山。
“是不是很破?”金如山突然說話,沒等成嘉澍回答,他又說:“以前可好了,有時候學校都要來我們廠借場館辦活動。”
成嘉澍:“那時候一定很熱鬨。”
金如山:“嗯。”
金如山往下走,走到舞台下麵看了一會兒,又默默從旁邊繞到舞台上麵去。
舞台的地板是用木板搭建的,年久失修,地毯下麵的木板應該已經很脆弱。
“小心地板。”成嘉澍說。
金如山卻說沒關係。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成嘉澍說好啊。
金如山站在舞台中央,昏暗的場館裡早就斷電了,倒是屋頂上的瓦片掉了不少,有許多可以透進光來的小窟窿。
成嘉澍往後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坐在臟兮兮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