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宴肩膀傷著,回屋穿衣服還廢了一番周折。
不過少年留下的這件熊皮襖極暖,比氈氅還厚實幾分,披在身上沒一會兒就覺得暖乎乎的。
加之外麵一層絨毛既蓬鬆又柔軟,讓他舍不得去找少年理論撕壞他氈氅的事……
白狼帶來的獵物實在多,顧承宴隻能慶幸他沒傷著右手,還能握起刀來料理食物:
剝皮剔骨、小羊羔整隻烤,稚|雞拔毛後一半燉湯、一半醃做脯。
旱獺肉質肥膩,可以炸來煉油;而兔肉細嫩,片薄後正好涮著吃。
至於那條蛇……
顧承宴實在分辨不出有毒沒毒,隻能搗碎做魚餌。
做這些時,那頭禿了尾巴的大白狼都跟在他身邊,有時顧承宴使不上勁,它還會乖覺地幫忙扯一扯。
顧承宴瞧著它有趣,便給掏出來的內臟丟給它。
結果大白狼低頭嗅嗅,突然撅起屁|股、扭著腿連連後退。
明明口水都流出來、凍成冰淩掛到了下巴上,大白狼卻還是彆過頭,一臉誓死不從。
顧承宴好笑,俯身想給鐵盆往它那邊挪挪。
結果他才伸出手,大白狼就被嚇得整個彈起,慌亂中一爪子踩翻鐵盆。
咣當一聲,盆裡的內臟全灑了。
大白狼:“……”
顧承宴:“……”
它看看鐵盆又看看顧承宴,突然扭頭跑了——
誒?
顧承宴哭笑不得。
——他有這麼可怖?
半晌後,就在他給烤肉翻麵時,大白狼卻去而複返,身邊還帶著昨日那頭體型較小的草原狼。
小狼遠遠看著顧承宴就亮起了眼睛,丟下大白狼就顛顛跑過來蹭他小腿。
瞧這小家夥黏人、額頂還掛著一團不知從哪兒蹭到的白雪,顧承宴便忍不住揉了揉它的頭。
小狼眯著眼,舒服地呼嚕呼嚕。
大白狼看著他們,一雙眼都瞪圓。
小狼貼了顧承宴一會兒,才轉身辦正事——將散落的內臟叼回來,可整整齊齊堆到盆中後,它卻沒下口。
“怎麼?”顧承宴捏它耳朵,“你也不吃?”
小狼眨眨眼,低頭給鐵盆拱到顧承宴麵前,並抬爪子拍拍那些凍硬的內臟:“嗷!”
顧承宴歪歪腦袋:“?”
小狼也學他歪了歪頭,然後從盆中叼出塊內臟單獨放到他腳邊:“嗷嗷!”
“是……”顧承宴看懂了,“讓我先吃的意思?”
“嗷嗚!”小狼咧開嘴,原地蹦了蹦。
顧承宴:“……”
他犯愁地看著那團已經看不出原本是什麼臟器的紅色冰坨子,猶豫再三後,與小狼打商量:
“這你們吃,我吃這個,你看好不好?”
說著,顧承宴割下塊烤得焦黃酥脆的肉,用小刀叉起來在小狼麵前晃了晃。
小狼一聲不吭,隻目光灼灼看著他。
顧承宴隻好給肉送進嘴裡,鼓起腮幫嚼了嚼。
見他這樣,小狼才嗷嗷叫著低下頭去,哢嚓哢嚓嚼得起勁。
大白狼則在院門口趴下,腦袋枕到前爪上。
顧承宴還從未見過如此有靈性的動物,嘴角微翹,忍不住盯著那小狼多看了會兒——
連吃四個冰坨子後,小狼吃飽了,它舔舔嘴看顧承宴一眼,又轉頭衝大白狼嗷嗷叫。
大白狼動動耳朵,見小狼已跑到一旁的雪地上洗臉、蹭爪子,這才敢湊過來狼吞虎咽。
顧承宴看著它們,想起來拉旺給他講過,說狼群上下等級分明,捕獵時分工合作,得到獵物誰先吃是很有講究的。
原來——
他好笑地屈指敲敲額角,剛才大白狼是給他當做同類了?而且,還是等級高於它的那種同類。
所以……要等他吃過才敢吃?
顧承宴忍不住好笑,給小羊羔翻了最後一次麵後,就試著與那頭小狼聊天:
“所以,你能聽懂我的話?”
“那——昨天跟你一起來的那兩位呢?要不把它們,還有你們族群的大家一塊兒叫來?”
他指指院裡的食物,攤了攤手,“太多了……”
小狼停下蹭前爪的動作,認真看著他。
顧承宴想了想,又點點身上的熊皮襖,“還有……呃他、請他也過來吧,我有話想對他說。”
小狼瞧了眼熊皮襖,黑亮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它嗷嗚叫喚兩聲、一溜煙跑回樺樹林中。
沒多一會兒,竟真給整個狼群叫了來:
加上白狼,顧承宴數了數,合共是十一頭,它們整齊來到院外,一排排乖乖蹲坐。
但他也記著——
那日與雪山狼開戰時,少年分明帶來了十五頭狼,如今怎麼少了幾頭?
而且,少年也沒出現。
顧承宴略有些失望,正準備轉身與狼分肉,卻突然發現麵前的雪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下一瞬——
一條結實的小臂橫過他的腰腹,同時,耳畔傳來一聲輕笑,少年毫不客氣地將腦袋擱到了他肩上。
顧承宴一愣,下意識想扭身掙脫。
但他才一動,少年就不滿地哼哼,更用兩隻手用力圈住他,半點不讓他動。
而跑了一圈回來的小狼,見他倆抱在一起,竟翹起嘴角,一蹦一跳蹭到大白狼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