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狼在少年出現後,就沒敢再動一下,頭耷拉著、眼神躲閃。
小狼過來它也不躲,就那麼忍氣吞聲地任憑小家夥在它身上踩來踩去。
最後更側躺下來,任由小狼枕靠在它肚子上。
小狼將自己的四爪都藏進白狼的長絨毛裡,滿意地踩兩下後,眯起眼睛、準備小憩。
而大白狼伸出舌頭舔舔小狼的頭齶、嘴巴,將它圈到懷中後,也將腦袋紮到小狼頸側。
顧承宴:“……”
他怎麼、怎麼覺得它們的動作……跟自己和少年這麼相似呢??
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少年,發現他正盯著那頭架在火上烤得焦香流油的羊羔發愣。
這是想吃?
顧承宴掙不脫、乾脆不掙了,隻用肩膀拱他腦袋:
“羊肉剛烤好,吃不?”
草原牧民很少用筷子,大多是直接用手抓著牛羊肉、麵餅果子吃。
顧承宴轉轉掌心裡的刀,正準備比劃上羊腿給少年切,少年卻突然皺眉、翻腕就奪了他的刀。
“你想自己……”
他話還沒說完,少年就反手給那柄小刀扔了出去,而且還很用勁地釘到了院門上。
叮——
顧承宴擰起眉:這破孩子又發什麼瘋?
結果側首就看見少年抿緊嘴唇、漂亮的藍眼睛裡盛滿委屈,喉嚨裡還不住發出低嗚。
“……”明明是他亂丟東西。
怎麼還委屈上了。
顧承宴正想與少年好好談談,結果趴在大白狼身上假寐的小狼又跳下來。
它跑到顧承宴身前,仰頭對他嗷嗚嗷嗚,然後抬起前爪拍拍少年的腿,又轉身跑向狼群。
小狼跑出去撲咬了幾頭狼,最後又回到大白狼這兒,一腦袋給它撞翻。
顧承宴挑挑眉:?
小狼從大白狼肚子上爬起來,小狗甩水一樣抖落身上的雪,又對著他嗷嗚。
顧承宴看看它,又仔細回想了一番小狼剛才的動作,突然反應過來——小狼剛才鬨的都是雪山狼。
“你是想說……”他回頭看了眼少年,“他去打雪山狼了?”
這次,不用小狼叫喚回應,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的少年就主動點點頭,毛茸茸的腦袋不住往他肩窩裡拱。
而顧承宴聯想到大白狼之前被嚇到的模樣,忽然在電光石火間明白了——
“我不是怪你,”他好笑地拍拍少年腦袋,“那刀也不是要打你……唉……”
解釋不清,顧承宴乾脆用手撕下塊肉塞到少年嘴裡,“嘗嘗?我覺得我烤得還不錯的。”
少年皺皺眉,嚼了兩口後卻倏然睜大眼:
他、他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
少年目光灼灼,唇瓣上的油汁都來不及擦,不愧是他看上的伴侶,食物都能弄這麼好吃。
“好吃吧?”顧承宴笑,“好吃就自……唔?”
少年突然更用力地勒住他的腰,在顧承宴吃痛的同時,又像在聖山遺澤那樣、埋首到他頸側。
顧承宴隻感到一股帶有烤肉味的熱氣撲來,他一個激靈縮脖子,卻又有條溫熱黏濕的舌頭纏上來。
“……喂!”顧承宴錘少年腦袋一下,這什麼小狗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咬他、舔他。
少年卻抬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顧承宴回瞪,卻險些被那盛著星光的眼眸吸進去。
他咳了一聲彆開眼,拍了拍這破孩子手臂,“……鬆開!我們聊聊。”
少年被打疼,不情不願地鬆手後,視線還是一瞬不瞬地黏著他,目光直白而熾熱。
顧承宴摸摸鼻子,掰下一個羊腿遞過去,為了掩飾尷尬,動作粗野得險些捅到少年臉上。
少年一點不惱,眼光一轉看見他耳廓薄紅,反而臉上掛起融融梨渦、接過羊腿。
顧承宴被笑得更不自在,隻好背過身,挨個給遠處蹲著的狼群丟肉。
他一邊丟,一邊睨著少年,“顧承宴,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少年聽見這話頓了頓,半晌後一抹嘴,突然起身對著天空嗷嗷長嘯起來——
顧承宴:???
而那邊吃肉的狼群被帶動,紛紛停下來跟著嗷嗚嗷嗚,霎時間,整個山穀裡都是高低不齊的狼吼。
顧承宴表情僵硬,忍了許久才忍住了沒有當著這一群狼的麵抬手捂住耳朵。
等狼群消停了,他才長出一口氣,耐著性子重複,“我是問‘你的名字’,不是要你叫……”
少年滿臉困惑地放下羊腿,張嘴嘗試兩次,最終隻從喉嚨裡發些模糊的單音。
見他如此,顧承宴的心瞬間揪緊,“你……”
莫非啞了,不能說話?
少年又突然嘖一聲,煩躁地抓抓頭發,抬首看著顧承宴,認認真真說了兩個字:
“烏烏。”
他的聲音低,許是長年嚎叫的緣故,竟不是清脆的,反有些不符合他年紀的低沉沙啞。
這兩個字是戎狄語發音,無實際含義,但顧承宴聽清了——會說話就好。
“烏烏?這是你的名字?”
沒想少年卻搖搖頭,指著他:“烏烏!”
顧承宴:?
少年拍拍胸膛指自己:“敕納。”
顧承宴:“……”
——若他沒記錯,敕納這詞在戎狄語裡,就是:“狼”的意思。
“……”顧承宴忍不住扶額,他這會說話,倒還不如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