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想要你,幫我找個人(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4781 字 9個月前

暮春三月,京城的風裡猶帶春寒。

淮安侯府內的氣氛最近頗為壓抑,後廳的書房附近靜悄悄的,院中掃灑的下仆屏息靜氣,離得遠遠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擾了屋中談話的兩位貴人。

書房內的倆人正坐在窗邊對弈,心神卻顯然都不在棋盤上,遲遲未落子。

“今日早朝,陛下仍舊缺位,已連續一月了。”

沉默良久,淮安侯緩緩開口:“聽說漠北的那位,已經回了京,如今正托病不出,遠居京外彆院。”

說到後半句時,聲音放得尤其輕,頗為忌憚。

聽到“那位”,坐在對麵的禮部周侍郎麵色微微變了變。

淮安侯這盤棋下得心煩意亂,攥緊了棋子,愈發煩亂:“如今朝中局勢不明,幾位親王也未離京……”

周侍郎及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看了看,聲音壓著:“侯爺,慎言。”

倆人正低低談著話,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忽然由遠及近,噔噔噔地衝進院子,打破滿院的沉寂,朝著書房狂奔而來。

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種時候,不經通報就擅闖書房?

淮安侯眉頭一皺,不悅地正要嗬斥,便見衝進來的那人撲通跪地,氣喘籲籲的,滿臉喜色叫:“侯爺,夫人差小的請您去春蕪院,說是,說是小世子醒啦!”

淮安侯眼底的怒氣消散得無影無蹤,噌地站起了身,終止了方才的談話。

周侍郎一愣之後,緊繃的肩膀也鬆下去點,拍拍下擺站起身:“既然小世子平安醒來,周某就不打擾了,恭喜侯爺,快去看看吧,就不必送……”

話還沒說完,老朋友已經丟下他,往春蕪院去的步子比跑過來的小廝還急。

春蕪院內的氣氛格外熱烈。

鐘宴笙剛從一場混沌而破碎的夢境中醒來,迷迷糊糊地剛睜開眼,耳邊便傳來一陣陣的絮絮聲響,有很多人在說話。

意識尚未完全清醒,那些聲音都隔了一層膜似的,分辨不清在說什麼。

他略有些混沌地抬起眼,恍惚中見到了幾張熟悉至極的臉,紛紛都帶著喜色,嘴唇一張一合說著什麼。

看到那幾張臉,鐘宴笙渾身的血忽然涼了一下,眼眶卻相反地瞬間發起熱,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嗓子沙啞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爹……娘?”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他明明親眼見到他們都被斬首了。

還是他也死了嗎,否則怎麼會見到他們?

渾渾噩噩的念頭接二連三剛冒出來,鐘宴笙就感覺自己被人一把擁住了。

熟悉的香味漫過鼻尖,帶著泣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娘的心肝兒啊,你這次真是嚇死娘了……迢迢不哭不哭,娘在呢。”

母親的溫度籠罩著身體,鐘宴笙遲鈍地眨了眨眼。

是活著的氣息。

鐘宴笙使勁又眨了下眼,眼裡的霧氣倏然化為淚珠,冰涼涼的,順著臉頰砸落下去,模糊的視野終於清晰起來,他靠在母親的懷裡,越過她的肩膀,看清了站在床邊滿臉嚴肅的淮安侯。

他大病初醒,柔軟的毛發還亂糟糟的,俊秀鬱麗的眉目蒼白得像張紙,唇色也淡,整個人像枝頭將將要枯萎的花,被柔軟淩亂的漆黑長發一襯,觸目驚心的脆弱。

此時淚蒙蒙地望過來,可憐乖巧得很,連淮安侯的臉色也不禁柔和下來,不太能維持得住嚴父的形象,低咳一聲:“多大了,怎麼生場病也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說著說著,露出個幾不可見、如釋重負的笑。

院子裡的丫鬟小廝都在外麵探頭探腦的,麵目一個比一個熟悉鮮活,壓低了聲音嘰嘰喳喳,激動地望著他。

所有人都活著。

直到此時,鐘宴笙才徹底回過了神,遲鈍地想起在他昏迷過去前發生了什麼。

今年初,淮安侯收到了回京的調任,他跟著家裡人回到闊彆多年的京城,幼時的朋友景王聽聞他回來,驚喜地來尋他出去遊園。

結果他不小心落了水。

三月的京城依舊冷得很,池水刺骨冰寒,一落進水裡,他的小腿就抽筋了,口鼻嗆了水,他的衣裳又比旁人更厚重點,明明是不深的池子,卻怎麼都掙紮不出來。

最後還是景王不顧安危,跳進池子,將他撈了出來。

被送回來的當晚,他就燒昏了過去。

然後做了一場……噩夢。

“迢迢是不是做噩夢了?”見鐘宴笙隻是呆呆地反複望著他們不說話,眼睫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摟著鐘宴笙的侯夫人趕忙掏出手帕,溫柔地給他擦著臉安慰,“噩夢都是假的,不怕啊。”

提到噩夢,鐘宴笙頓時打了個寒顫。

昏睡的這幾日,他一直在做一個怪夢。

鐘宴笙夢到,他活在一本話本裡。

在話本裡,他是被淮安侯府抱錯的“假少爺”,而真正的淮安侯府小少爺,被人抱錯後丟棄,給一個農夫撿走,吃苦受難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帶著信物,千裡迢迢尋回親人,卻不得侯府上下重視,就連仆從都敢輕賤他。

不僅如此,話本裡的淮安侯和侯夫人很不喜他的性子,擔心他會影響到鐘宴笙的心情,還把他趕到了京郊彆院去,不讓他輕易進京。

夢裡的一切光怪陸離,所以的一切都麵目模糊,但大體的發展鐘宴笙是記得的。

後來那位真的小少爺記恨上了整個侯府,攪得淮安侯府雞犬不寧,直至最後家破人亡。

雖然鐘宴笙覺得,按照話本裡的邏輯和敘述,他和家裡人更像所謂的反派,但話本裡稱呼那位為“反派真少爺”。

鐘宴笙越回想越心慌得厲害,簡直如坐針氈。

看鐘宴笙的神色不太對,侯夫人極儘耐心地哄他:“迢迢做了什麼噩夢,要不要說出來?爹娘都在呢,說出來就不怕了。”

夢裡的一切感覺都太真實了,但話本、噩夢、真假少爺、家破人亡……

鐘宴笙為難地猶豫了會兒,感覺他要是說出來,按淮安侯的性子,就該請道士法師來驅邪了。

……要不還是先試探一下吧,畢竟夢裡的那一切,也太天方夜譚了。

鐘宴笙抱住侯夫人的手臂,小小聲開口:“娘,我夢到我不是您的小孩兒,你們都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