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二層的燈早已經熄了,隻有外側懸下的幾隻長燈籠飄飄蕩蕩。
“未必是他。”
送走了齊玹昭,岸邊再次隻餘宋辭三人。
“陸言舟,你就這麼與我們敘舊的?”
長劍攜風,劍鞘未脫,直架在陸言舟的脖頸上。
謝岐目光平靜,神色卻極冷,聲音也被晚風吹得涼沁沁的。
宋辭伸手握上橫亙在二人中間的劍鞘,微微帶了力,將長劍自陸言舟的脖頸上移開了。
她將謝岐攔在身後,麵朝著陸言舟,聲音也泛著涼:“陸俞,這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姐姐,是我瞞了你,先去見了四殿下。”
陸言舟斂著眼睫,微微垂首,“兄長與四殿下向來交好,所以一知我回到京中,殿下便找到了我。”
“她說自己從前與宋瑾姐姐關係甚篤,巧有一隻玉佩落在她手久未歸還,可宋瑾姐姐去元法寺祈福後再無音訊,她便想將玉佩交給姐姐。”
見他說得誠懇,宋辭點了點頭。
她心下疑惑並未全然消了,不僅是關於陸言舟的,還有關於齊玹昭的。
按說一隻玉佩沒什麼要緊,她來京都也已經許久,齊玹昭卻偏偏在這時候交還給她。
如果她知道些什麼,那宋瑾失去音訊的事,齊玹昭又知道多少?
“謝岐,走吧。”
此事非是能一時想通的,宋辭側身,輕聲喚一聲。
“等等,阿辭。”
謝岐收了長劍,抬眼看陸言舟。
他上前幾步走到陸言舟身側,聲音放得很輕:“陸言舟,我那裡還有宋府,收收你的眼線,我沒空動手幫你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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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彎月高懸
回到相府的時候,二人身上的血腥味還沒散乾淨。
“阿辭,你怎麼樣?”
謝岐開口問,見宋辭正盯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將手向後藏了藏,“小傷而已,我回去處理一下便好。”
宋辭卻不說話,翻了藥箱拉著人坐下。
“疼嗎?”
謝岐的衣袖都被血浸染透了,衣料貼在傷口上,宋辭先尋了小剪一點點剪開,又忙去翻止血的藥。
謝岐搖搖頭,大氣也不喘一下。
宋辭拿來細布:“疼要告訴我。”
謝岐卻顧不得傷口,依舊同她說話:“阿辭,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是,你也看出來了。”
宋辭正小心在他傷口上繞著細布,聽他所言一時間走了神,不自覺將細布緊了一圈。
謝岐條件反射的縮一下手臂。
瓷瓶碰撞發出叮鈴鈴的聲響,碌碌滾下桌沿,宋辭忙不迭的伸手去接。
才將瓷瓶接到手裡,手肘又猝不及防的撞上桌沿。
外麵窸窣傳來些響動。
“小姐?”
是冬青的聲音。
腳步聲漸近,宋辭側首將案上的燭火吹滅了,又抬手去拉謝岐的腕。
謝岐被她一扯,眼前的光忽然暗下去,房內陷入一片黑暗,窗前新槐的樹影搖晃著灑落進來。
宋辭一手攥著他的腕,迫使他的身體也一齊低下來。
他低下頭,垂落的發覆在宋辭的手背上。
宋辭動了動手指。
她屈膝半蹲在地上,抬頭去看謝岐的臉。
房內沒了燃燈,隻剩下月色無暇浸潤在二人之間,宋辭一瞬間覺得,她離謝岐似乎好近好近。
近到她周身繞著的,好像不再是衣襟浸染的血腥味和才灑過的藥粉味,而是謝岐身上本有的清淺茶葉香味。
宋辭的指尖向內收了收,似乎碰到了他護腕上的玉質小扣,冰涼涼的。
她的麵上卻有些發燙。
還好吹熄了燭火,她想。
“阿辭,她好像走了。”
腳步聲遠了,謝岐更低了低身體,悄聲說。
“嗯,我知道。”
宋辭低聲應答,掌心似乎也不受控的在燒起來了。
儘管如此,她的手上卻並不放鬆,攥著謝岐的手指反而更收攏了些。
宋辭微微仰頭,對上那雙澄澈的眼。
“謝岐。”
她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黑暗中,她心如擂鼓,聲音卻很輕很輕。
“謝岐,你要帶我……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