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二層的清淨,畫舫一層許多人客來往,更嘈雜些。
畫舫在水間,水汽攀附在人的身上,晚風也好像更涼了些。
簷下燈火搖曳,將方寸之地映得通明。
原在清州的時候,宋辭曾到謝家所建的畫舫走過一圈。清州雖是琅廣侯的封地,但謝家所建畫舫卻還是難與京都這座的規模相比。
“姐姐,這邊。”
陸言舟輕車熟路的繞過一層的散座,引著二人走到一層儘頭。
雅間不同外麵,向內越發清淨。
陸言舟才要抬手叩門,卻聽‘吱呀’一聲,門從內打開了。
房內安靜,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外麵的聲音,正中央是一張四方木桌,房內四角皆站著守衛。
坐在四方桌側的女子正兀自斟著酒,聽見響動,微微側頭看過來。
她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長發隻用一條發帶束成馬尾,一身蒼藍色的玉錦衣袍,窄袖長靴,腰間無多配飾,隻懸著一柄薄劍。
宋辭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陸言舟。
隻見陸言舟上前,恭恭敬敬的拜禮:“四殿下。”
女子才倒了一杯酒,聞言輕聲笑道:“不必多禮,過來坐吧。”
宋辭正猶疑,腳步未動,謝岐反倒先拉過她的衣袖:“四殿下既準了,我們便不多加拘禮,叨擾了。”
他走過去挪開木椅,先扶著宋辭落了座,又毫不客氣的坐在旁側。
齊玹昭見謝岐如此,也不多言語,抬腕翻過桌上酒杯:“謝世子不拘小節,還請自便。”
宋辭不動,謝岐也不動,反倒是陸言舟緩步走來,一一為幾人斟了酒。
謝岐拿起酒杯放到嘴邊,輕聲歎道:“殿下的酒是好酒。”
齊玹昭微微揚了揚眉頭。
宋辭看向齊玹昭:“不知殿下前來此地,所為何事?”
齊玹昭聽她問,放下酒杯,托腮看她。
她的目光落在宋辭的臉上,慢悠悠的打量著,就這樣看了她許久。
直到宋辭被她看得有些坐不住,才聽她歎了一聲:“你與小瑾,還真是很像。”
齊玹昭是在說宋瑾。
聽她喚長姐十分親昵,宋辭沒由來的放鬆一些,一雙眼彎了彎,問她:“殿下從前與姐姐交好?”
“是啊,原來你還不知道。宋相是太子師,小瑾又聰慧,九歲的時候便來宮中做了我的伴讀。”
提到宋瑾,齊玹昭的聲音也不知覺的柔下幾分,她直了直身體,自袖中摸出一個小巧錦囊來,“這個,是……小瑾去原安前落在我這兒的東西,誰知道她一去這樣久,你既來了,便替她收回去吧。”
宋辭接過錦囊,摸著裡麵有些硬,似乎是一塊什麼牌子。
她將錦囊妥帖放好,心下思慮,試探著開口問道:“殿下何不等姐姐回京都後,再親手交還給她?”
齊玹昭笑一笑:“她去的太久了,我也不便因這一件不打緊的事跑去相府叨擾,剛好你來了京都,我從前隻聽小瑾說過她有個妹妹,還未曾得見過。”
宋辭掩下神色,點了點頭:“勞煩殿下了。”
齊玹昭自斟自飲,道:“不打緊。”
正說著話,畫舫的船板上忽而傳來一陣響動。四周的守衛警覺起來,紛紛抽出長劍。
宋辭皺了皺眉,還不等起身站穩,便見窗欞霎時間大開。木框撞上窗緣,發出碎裂之聲。
夜風厲厲,自洞開的窗口灌入,冷的幾乎要劃破她的麵頰。
手腕被謝岐一握,宋辭踉蹌著被帶到他身後。
少年一手握著她的腕,一手持長劍,神色有些冷。
原坐在桌前的齊玹昭與陸言舟一齊起了身。
窗外黑影魚貫而入,守衛不堪作擋,幾人直奔內裡而來。
冷刃貼擦著劍刃發出錚然聲響,周遭擊起的血腥味濃重,宋辭不作聲,一雙眼觀察著周側。
刺客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她的命什麼時候這樣金貴,竟有人刻意來取?
謝岐和陸言舟一左一右將宋辭護在身後。
幾人與襲來的刺客纏鬥,劍刃劃破來者脖頸,迸出朵朵血花淋漓著灑了滿地,血腥味與打碎酒壇散出的酒味混攪在一起,宋辭聞著,胃裡有些翻騰。
她一聲不吭,安靜躲在謝岐身後。
衝破守衛的刺客也愈來愈難纏,身移影動,皆是直奔宋辭而來。
雙拳不敵四手,即使有長劍作擋,謝岐的小臂依舊被利刃劃出一道血口。
血色驟現,他打落來者的彎刃,反手用長劍劃破了那人的脖頸。
他拉著宋辭的腕退後幾步,鮮血還是不可避免的濺在宋辭的氅衣上。
風聲漸漸止了,屋內一片狼藉,屍體堆了滿地,鮮血滲到腳下木板中,和著湖上漸起的水霧,散著一股腥濕味。
“殿下如何?”
陸言舟看向錦衣上已染得儘是血跡的齊玹昭。
齊玹昭信手拿衣袖擦了擦還滴著血的長劍:“我無事,你們可好?”
宋辭忙著去看謝岐的傷口。
她抬手去托謝岐的腕,反倒被謝岐輕輕拽住了。
他朝她搖了搖頭,抬眼看向齊玹昭:“殿下身邊危機四伏,下次出門,合該多帶些守衛防範才是。”
謝岐的言辭難叫人尋錯處,語氣卻發冷。
齊玹昭倒不介意,反而搖搖頭:“我也沒想過會這樣,知我來此的人隻有三皇兄,可是他沒理由……”
陸言舟思慮一瞬,仰了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