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陽城中權勢最大的,還要數魏家。
夜色黑沉,一行侍衛出了弘景樓,轉朝魏府走去。
城內已過了宵禁,僅能見街角的燈籠柱垂下幽幽亮光。
臨陽離京都最近,常年在臨陽城中做事,就算是侍衛也比常處人見的東西要更多些。
長街寂靜,離領頭最近的侍衛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老大,那兩個人是什麼來頭,竟有禦座上那位的東西。”
旁側一人反駁:“你眼睛不好使吧,那是東宮的東西。”
“也就是說,那位也知道了,靖中先生來了臨陽城?”
“我們少爺都知道了,京都城的人怎麼可能還……”
還不等話說完,巷側拐出一人來。
眾人齊刷刷的噤了聲。
“少爺。”
男子一臉冷然的看著他派到弘景樓去的一眾侍衛,問道:“人呢?”
領頭侍衛慌忙跪下:“回少爺話,靖中先生他,他不願出來隨我等走。”
魏少爺皺了皺眉:“一群廢物,他不願,你們這樣多的人,不會直接將人帶來嗎?在臨陽城的地界上,還有帶不到我魏府的人?”
“魏大少爺。”
話音才落,女子泛著涼的聲音倏然響在耳畔,魏少爺冷不防哆嗦了一瞬,剩下的話也儘數哽回了喉間。
肩膀冷不防被拍了拍,魏少爺戰戰惶惶轉身過去。
女子馬尾高束,發上玉冠在月下瑩瑩而爍,她一身玉錦衣袍,腰間懸著一柄薄劍,拍在人肩上的手垂下,其上帶著一枚青玉扳指。
不等看清人容貌,玉牌徑直懟到眼前,魏少爺的腿彎打了個抖,順勢屈膝跪了下去。
“四,您是四殿下?”
齊玹昭麵上笑著,錦靴向後挪動一步,冷眼看向男子和其身後隨之跪下的侍衛:“方才去請靖中先生的這些人,不知魏少爺您,可還有彆的用處?”
魏少爺聽齊玹昭笑著同他說話,心下卻沒由來的發毛:“臣不敢,不敢,殿下若有什麼差事要做,儘可調遣他們便是。”
齊玹昭彎身靠近他耳畔:“魏少爺可知,為何他們沒有請回來靖中先生。”
魏少爺冷汗都冒了出來:“臣不知,臣魯莽,這才讓他們驚動了靖中先生,是臣不敬。”
齊玹昭卻似乎十分滿意他的回答,目光掃向一眾侍衛:“既然魏少爺發了話,你們便隨我走吧。”
黑雲遮月,隱隱將落一場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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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將至,然而風雨卻先一步來。
驟雨一直下到清晨時分,天色依舊暗淡著,臨陽城的長街上氤氳著一層霧。
城郊的小路泥濘難行,一輛馬車穿破霧氣,駛在其間。
昨夜一場急雨來得迅猛,雨水淋漓打在小窗,合著四起的風聲一齊攪得人心神難安。
天氣惡劣,宋辭的身子骨淋雨易病,二人隻得等到清晨雨小了許多,才重新坐上馬車前行。
出了臨陽城門,馬車行駛緩慢,馬蹄踩著泥濘小路發出踢踏聲響。
然而才行至半路,馬車卻忽然停下了。
謝岐起身去推車門:“怎麼了,渝川?”
渝川欲言又止:“公子,這……”
謝岐抬眼望向前方。
不止是前方,還有周側的樹林之中,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昨夜落過一場雨,腳下的小路卻依舊是被血染過色的模樣,不見絲毫有被雨水衝刷去的痕跡。
這些人是才死過不久的,更恐怕,隻是一兩個時辰之前的事。
前方一時沒有聲音,宋辭心下察覺不對,正掀開車簾探頭出來,眼睛卻被一隻溫熱的手遮住了。
於是那些血腥的,支離破碎的,不堪入眼的畫麵,連著驟然襲來的寒風和冰冷冷的雨水一起,都被他擋在她的身前。
宋辭將自己的手覆在那隻手上,睫羽輕輕掃動在溫熱的掌心裡,開口問:“怎麼了,謝岐。”
謝岐一手去扶她的腦後,一手仍遮著她的眼睛:“不要看。”
“不要看,阿辭。”
他又輕聲重複了一遍。
宋辭心下猜出七八分,握著謝岐的手也緊了一瞬:“是什麼人?”
謝岐望向那些人的衣著,頓了頓,開口卻有些生澀:“是昨天,在靖中先生門前的那些人。”
宋辭點點頭,眉頭緊皺著,向車內退去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