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車司機們早早給自己“下班”,正湊在一起聚眾賭博,一個牌運頗佳的中年人罵罵咧咧地把撲克往車蓋上一砸,笑出了一口裡出外進的大黃牙:“他媽的,怎麼樣,服不服,掏錢!”
他說著,一伸手,跟同伴要煙,還沒等同伴上供,身後就突然伸過了一隻手,遞來一根煙,還給他點上了。
幾個黑車司機齊齊回頭,看見一個肩寬腿長、很是養眼的男人。
正是駱聞舟。
“哥們兒,我打聽點事。”駱聞舟客客氣氣地發了一圈煙,笑容可掬地說,“昨天我限號,坐了一個兄弟的車,沒留神把剛簽的合同丟車裡了。合同就幾張紙,對彆人來說一分錢都不值,可是找不回來我得自殺謝罪——我不讓你們白幫,誰看見了告訴我,我有重謝。”
駱聞舟說到做到,絕不含糊,說到這裡,他不急著發問,而是先打開錢包,一人遞了一張紅彤彤的鈔票:“勞駕,幫我把消息傳出去,我肯定不賴賬。”
他是坑蒙拐騙的一把好手――詳細提供了黑車型號和外形,車牌號卻故意模棱兩可,隻說了前麵兩個字母和最後一個數字,一帶而過,然後比比劃劃地描述了司機的形象。
黑車司機們有自己的組織和地盤劃分,這一點信息已經足夠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出了結論:“是不是陳振那小子?”
駱聞舟適時地閉了嘴,目光平視,猶疑地在幾個人當中飄來飄去,飄出了能以假亂真的茫然。
賞金之下,黑司機們迅速散了牌局,潤物無聲地潛入四通八達的窄巷中,駱聞舟給自己點了根煙,還沒抽完,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有人聲稱看見了陳振的車停在路邊,給了他準確的地點和陳振的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必然是打不通的,駱聞舟迅速結清現金,讓那人帶他去了陳振停車的地方——那是觀景西街外麵一處露天的停車場,規劃了停車位,卻沒人看管。陳振的二手舊轎車孤零零地停在路邊,附近人來人往,車主卻不見蹤影。
停車場有唯一一隻監控攝像,不知被哪個熊孩子打碎了半邊,顯然是屍骨已寒。
提供線索的那位大概覺得自己錢賺的太容易,有點過意不去,於是自告奮勇地去周圍打聽車主陳振的去向。
駱聞舟獨自圍著陳振的車轉了一圈,發現駕駛座的車門外落了一地的煙頭,當時站在這裡的人在踩煙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心煩意亂的腳印。
駱聞舟在腳印處站定,背靠車門,往四下望去。
陳振無視他的警告,私下行動,多半是個十分熱血上頭的狀態,那麼他獨自站在這裡,連抽了好幾根煙,又是在做什麼?是突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舉棋不定?
還是……在等什麼人?
這時,方才收錢那位一路小跑地趕了回來,小聲對駱聞舟說:“我看你不如在他車上貼張紙條,回頭讓他看見了聯係你,剛才我聽那邊賣衣服的說,她對陳振有印象,那小子奇奇怪怪地在這站了半天,然後往‘鴻福大觀’裡去了。”
駱聞舟:“鴻福大觀?”
“就那!”報信的抬手一指,就在陳振停車處的正對麵,是一家燈光熠熠的娛樂中心,門口掛著“台球、棋牌、按摩、KTV”的大牌子,門口停了一排車。
駱聞舟悄悄把“花市西區觀景街東口鴻福大廈,請求支援”的信息發給了陸局,三言兩語打發了報信人,繞著鴻福大廈轉了一圈,對周遭環境有數以後,他抓了一把頭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大廳裡鋪著厚重的大理石,歐式的大吊燈下燈泡壞了幾個,燈光顯得有些昏暗,幾個遊手好閒的小青年疑似小流氓,在大廳裡巡視抽煙,一見有人來,就偷偷放出打量的目光。
駱聞舟全當沒看見,徑直來到前台,伸手一敲桌子:“訂個包間,一會有朋友過來。”
隨即,他又隨手拿起旁邊的酒水單,目光飛快地掃過那比市麵上貴五成的酒品名錄,好似無所察覺似的點了一大堆。
前台沒料到從天而降了這麼個人傻錢多的大客戶,忙不迭地登記他的單子:“先生,麻煩您慢點說……”
駱聞舟卻忽的地住了口。
前台疑惑地一抬頭,隻見“客人”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曖昧而彆有深意,壓低了聲音問:“你們這最低消費多少能指定‘服務員’?”
前台一頓之後,露出一個“很懂”的微笑,同樣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從桌子下麵拿出個相冊推了過去:“您可以先看看照片。”
相冊裡一水的“藝術寫真”,拍得非常不藝術,全是濃妝豔抹的蛇精臉,一股城鄉結合部豔照風撲麵而來。
駱聞舟把相冊從頭到尾翻了兩遍,故意露出一點急躁:“這照片p得媽都認不出來,你們這有正常點的嗎?”
前台正要回話,卻見駱聞舟微微往前一傾,他好似演不下去了,急不可耐地“窮圖匕見”,問:“你們這有沒有一個叫吳雪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