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幾個廁所我都找過了,誰也沒看見她是什麼時候走……哎,老大,怎麼了?”
“調監控,去找,”駱聞舟的思緒還沒有理清,一股出於直覺的涼意卻已經順著他的後脊梁骨爬了起來,“快點!”
郎喬愣了一下,扭頭就跑。
監控很快調出來了,裡麵能很清楚地看見,費渡站起來走後沒多久,何母就接了個電話。那電話不知說了些什麼,三言兩語把她說成了一塊人石,電話持續時間大概兩分鐘左右,然後何母發了一會呆,又站起來原地逡巡片刻,接連往費渡離開的方向張望了好幾眼,沒等到人。
她有一點失望地低了頭,繼而仿佛下了什麼決心,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市局。
監控一直拍到市局門口,何母的腳步絲毫不遲疑,她飛快地穿過了馬路,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拐了彎,失去了蹤跡。
不用駱聞舟吩咐,郎喬已經先行帶人順著何母拐彎的路口追了出去,分頭去找。
“我剛剛去問了肖海洋,”陶然快步走過來說,“分局從火車站接到人之後,立刻就按著王洪亮的指示,直接送到咱們這來了,來了就沒走過,對燕城不可能很熟悉,可是門口的監控顯示,她出了大門之後連往左右看看的動作都沒有,直接過馬路拐彎,我覺得那邊肯定有人在等她。”
駱聞舟:“把附近路口的監控都調出來,這段時間經過的車輛和行人挨個排查。”
“夠嗆,這幾天單雙號限行,”陶然歎了口氣,“限號的社會車輛隻有零點到三點才能走,好多人因為各種原因迫不得已開夜車,路上不像往常那麼消停,恐怕要排查好久,沒事就算了,萬一……”
駱聞舟一言不發地轉了好幾圈,忽然,他的腳步一頓,記憶終於追上了腿——駱聞舟終於想起了他方才心裡那股濃烈的不安來自哪裡。
“……讓他相信你和那些人是沆瀣一氣的。”
“他很容易就會充滿絕望,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所謂‘公道’。”
“這就妥了,實現了對一個人精神和生理上的雙重控製。”
打何母電話的人,怎麼才能說服一個怯懦膽小的女人深更半夜走出市局?
她覺得那個人比市局的刑警更值得信任嗎?
還是……她完全不信任警方?
她也認為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公道”,才失望離去,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她想要的“公道”嗎?
他驀地扭過頭去看費渡。
費渡低著頭,長發垂下來擋著臉,黑色的襯衫把他露在外麵的皮膚映襯得異常蒼白,像個從沒有見過光的吸血鬼,有一瞬間,駱聞舟想:“他為什麼那麼了解那些人?”
當他不和那些四六不著的富二代們攪在一起的時候,當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都在想些什麼?
這時,費渡忽然開了口,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我居然沒聽出來。”
駱聞舟:“什麼?”
“我問她‘抓住凶手以後有什麼打算’,她沒回答,隻是讓我早點回家——”
她還說:“當媽的,要是自己沒什麼彆的本事,每天能盼一盼的,就剩下你們這些娃了。”
那個女人,幾乎沒有勞動能力,是個病骨支離的廢物,平生是不是也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可以盼一盼?
現在兒子沒了,她餘生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呢?
費渡自嘲似的順著自己的眉骨從兩邊往中間輕輕一撚,偏頭間,嘴角飛快地往上一扯,是個半酸不苦的假笑,他幾不可聞地又自言自語了一遍:“我居然……我居然連她這是什麼意思都沒聽出來。”
陶然敏銳地感覺他有點不對勁,忙問:“你沒事吧?”
費渡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反問:“沒事啊,怎麼這麼問?”
陶然說:“發生一起案子的時候,我們的視線一般集中在死者和嫌疑人身上,確實經常會忽略受害人家屬,尤其忙起來,這都是人之常情,現在關鍵是要找到她人在哪。”
費渡鎮定地一點頭:“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