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蘇曦和握住顧千霜的手，“先帝就我和皇兄兩個兒子，皇兄是嫡出，父皇不過是為了穩定朝局才納了母妃生了我，母妃又……”

說到這兒，蘇曦和眼中哀痛愈勝，道：“我從來都是這政權的犧牲品，太後忌憚我多年，最痛恨的就是我還活著，父皇一死就派人下毒，她當我不知麼？是她打錯了算盤，那季玄胤若讓一國皇子死在他的宮中，傳出去，他這個國君還要臉不要。”

蘇曦和微微喘口氣，緩緩笑道：“也是皇兄庇佑，不然我早遂了太後的願了。但有她活著一日，我就必須病入膏肓，否則她為了保她兒子的地位，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麼事呢，我可招架不住。病著罷了，反正我也沒有那麼多精力，累得慌。”

“可這是藥三分毒，何況你這還是……唉～”

顧千霜一拍大腿，又勸道：“即便你現在停了那藥，也不會好到哪兒去。聽為師的，慢慢調理，雖然不能身健體魄，但總好過現在，聽話！”

“不行！師父，若是太後一死我就好起來，讓皇兄知道他會怎麼想？他若想置我於死地，我可真的是沒有生路的。”

顧千霜聞言猛然站起身來，驚愕地盯著蘇曦和，左右望了望，顫抖著開口道：“你瘋了！說什麼呢！皇上一直都是覺得有愧於你的，他也是被太後壓著，沒有辦法，這不太後一薨他就傳信要你回去嗎？”

“他是怕我還沒死吧。”蘇曦和冷冷道。

顧千霜聞言複又坐下，神色愈發鄭重，低聲道：“曦和，你真的，真的不能這麼想皇上，皇上不是那樣的人，你在雍都十年，他打聽了十年，你回去後他又把你送過來好生將養，名為拜師安心性，實際上這些都是他給你的，都是皇上安排的，他就是想讓你安心啊，你……怎麼會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他那是愧疚，是補償，是施舍。”蘇曦和不動聲色。

顧千霜氣得滿屋子轉，嘴裡念叨著：“你你你！真是瘋魔了，冥頑不靈！不行，不能這樣，你今天必須給我把解藥喝了，把那勞什子停了！”

“不，不能停！我不能前功儘棄！師父！師父！我求你了！”蘇曦和下床撲通跪下，直挺挺地，雖是請求語氣卻堅定不移。

顧千霜也氣急了，怒罵道：“你彆叫我師父，我可不敢是你師父，你求我也沒用，你再這樣，我就寫信給皇上，把事情都告訴他！讓他把你帶回闕都，綁著你治！”

蘇曦和一凜，急忙道：“不成師父！你知道的，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不能回闕都！”

顧千霜站定在蘇曦和麵前，扶他坐在床上，他聲音極淡，目光似刀釘在蘇曦和臉上，“少廢話！我就問你一句，解不解？”

“我……”

“必須解！”砰的一聲，房門被衝開來。

黎淵疾步繞過屏風走到顧千霜麵前，鄭重地行了一禮，道：“晚輩黎淵，見過顧閣主，久仰大名，剛來之時神情恍惚，沒有見禮，還請閣主海涵。”

“黎……淵……”顧千霜似思索了一陣，心下了然，隨即笑著虛扶一把黎淵，拱手道：“不敢，見過將軍。”

黎淵頷首，他穩了穩神色，繼續拱手道：“閣主可否容我和他單獨聊幾句？”

顧千霜笑了笑，道：“這個自然，自然，還請將軍好好勸勸這死心眼，我先去準備藥浴。”

說罷深深望了黎淵一眼，躬身出去了。

蘇曦和複又輕咳一聲，起身斜靠榻上，語中含了一絲薄怒，道：“將軍就這麼喜歡聽牆角，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我本來就不是君子。”黎淵坐到蘇曦和身側，看著蘇曦和的目光帶著一絲痛惜，沒想到他不是因為母親去世而悲痛，更沒想到他在璃國也這麼艱難。

蘇曦和將被黎淵壓住的衣角攏了攏，漫不經心道：“不知將軍這次，又聽到了多少？”

“全部。”

“哦？既然都聽到了，難不成還是來勸我的？將軍以為……我會聽你的？”

“你當然會，阿琛。”

蘇曦和聽他叫自己的字，語氣還那麼溫柔，一時間有些錯愕，不禁想起那日他拿刀抬起自己下巴的時候了，語氣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黎淵往蘇曦和身邊挪了挪，淒然一笑，“是我的錯。”

蘇曦和的分寸隻丟失了一瞬，很快恢複沉穩，道：“將軍可是為之前的話道歉，那不必了，今日多虧了將軍的車駕，我才不至於命隕，還得多謝將軍了。”

黎淵努力扯開一個笑，出口的聲音沙啞蒼白，“是我的錯，不該說那些話，惹你傷心了，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平白把自己傷成這樣。”

蘇曦和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說了，將軍信了麼？”

“對不起。”黎淵滿含愧疚地直盯著蘇曦和，他低著頭，又輕聲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看到黎淵這副神情，蘇曦和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心裡軟成一片，嘴角微微掠過一絲笑意，輕聲道：“將軍……言重了，是……”

待蘇曦和回過神來，才發覺他被黎淵緊緊摟在懷裡，頓時慌了手腳，無措的想要掰開黎淵環在腰間的手，卻聽的耳畔傳來他的輕柔的昵嚀，“彆動。”

“黎淵……你這是……乾什麼？”蘇曦和被這一係列舉動驚得噤若寒蟬，一時間不敢動彈。

“我都知道了。”

黎淵的鼻息湊近蘇曦和的耳畔，聲音低沉醇厚，勾起他頸部一陣戰栗。

“你……知道什麼了？”熾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脖頸旁，蘇曦和顫抖著問道。

“你的十年。”黎淵呢喃著。

蘇曦和恍然大悟，愣了一瞬，怒道：“就知道歐陽澤這個家夥口無遮攔！他人呢？叫他來！我非廢了他不可！”

黎淵將蘇曦和的頭按到胸前，道：“阿琛……彆動氣……都是我不好，害你吃苦。聽到那些我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混賬，現下我知道了，就不會再讓你受苦，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把藥解了，以後我護著你，好嗎？”

“可是……”

“沒有可是！有我在，彆怕。”

黎淵鬆開他，雙手握住他的肩頭，目光如炬，道：“聽我的，好嗎？”竟是在哀求。

蘇曦和閉上眼，心裡化成一汪靜水，他無法抗拒自己一直等待的人對他的哀求，有這一刻，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睜開眼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