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了兩天一夜,終於在第三日傍晚時分到達三國交界處池州山的天霜閣。
自從歐陽澤將話與黎淵說開後,這一行人都十分有默契地給黎淵和蘇曦和空間,歐陽澤也隻是坐在車外與楚洋一起駕車,氣氛很是古怪。
黎淵一路上再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一直靜靜坐在榻邊看著蘇曦和,直至到達天霜閣門前。
“這怎麼還有這麼長的階梯啊?馬車能上去麼?”慕晨看著門前近百的階梯鬱悶道。
“有走馬車的西門,但是將軍府這車架太大了鐵定是過不去的。”
歐陽澤從車上跳下來,“看來隻能把他抬上去了。”
“不必。”黎淵不知是不是一直沒合眼而顯得有些憔悴。
歐陽澤回過頭,隻見黎淵已經將蘇曦和橫抱在懷中,微微一愣,欲言又止。
“帶路。”黎淵麵無表情的說。
楚洋早已飛跑進去通報,藥童已經將大門打開。
黎淵就這麼抱著蘇曦和踏完了這近百階梯,依舊氣息平穩,健步如飛,隻額上透出細碎的汗珠。
閣主顧千霜箭步過來,看著蘇曦和的樣子,心急如焚。
“這……怎麼成這樣?快快快,帶去出雲館。”
黎淵溫柔輕緩地將蘇曦和放在榻上,垂手站在一旁,看著眾人忙忙碌碌,隻覺得恍惚。
顧千霜坐在蘇曦和身邊,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麵色凝重。
歐陽澤在一旁半跪著,緊緊盯著顧千霜的神色,見他隻是閉眼沉思,心下著急道:“師父?怎麼樣?他……”
顧千霜撤掉手,給蘇曦和蓋上被子,緩了一口氣道:“彆慌,雖血氣上湧,心神不平,經脈紊亂,但還有救。”
“呼……”歐陽澤聽到顧千霜的話才是真的鬆了一口氣,隨即輕快道:“那我去配藥。”
“我來吧,你們奔波也勞累了,先去歇著。”說罷,吩咐藥童給幾人安排住處。
歐陽澤猶豫不決,“可……他……這……”
“你還不相信為師不成?你們在哪兒吵,我也法兒安穩救治,都出去吧。”顧千霜沉下臉。
歐陽澤慌忙賠笑道:“不敢不敢,那辛苦師父了,我們先出去了。”說罷拽了拽黎淵的袖子。
黎淵回過神,朝顧千霜微微拱手後跟著歐陽澤出去。
兩人並肩而行,歐陽澤打著哈欠,轉頭看到黎淵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你怎麼了?現在知道了他對你的心意了?愧疚了?反思呢?”
黎淵淡淡瞥他一眼道:“閣主……行麼?”
歐陽澤氣急敗壞,道:“你說什麼呢!我師父既然能坐這第一藥莊的閣主,自然實力非同小可,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
“那不就得了,放心吧,有師父在,他會沒事的。”
歐陽澤抻了抻胳膊,懶洋洋道:“我這兩天真是繃著精神,得好好歇歇了,你也彆想那麼多了,等他醒來再說吧,啊。”說罷拍拍黎淵的肩,就進廂房休息了。
黎淵也在藥童的帶領下進了一間廂房。
慕晨關上門,為黎淵脫下外袍,看著黎淵心神不寧的樣子,道:“將軍怎麼了?可是累了?”
黎淵微微搖頭,“沒事,你也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慕晨應聲退下。
房間十分整潔,牆角放著一張垂著紗縵的床鋪,床前放著一張雕蘭花的木質屏風做隔斷,梨花木的圓桌鋪著軟絨珊瑚桌布,清冷淡雅,屋外時時有藥童走過,動作極輕。
黎淵悠悠轉到榻上,翻來覆去,思緒像水池開閘了一般向他湧來,將他僅存的一絲困意衝得蕩然無存。
他心裡好像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火蛇舌洶湧澎湃地舔舐著他的心,炙烤著他的靈魂。
黎淵蜷起身軀,將自己蒙在被子裡,
他漠然的眼神中慢慢失了底氣,自責、愧疚、痛心……他閉上眼,似有無數雙手在他體內叫囂著要將他撕裂,在這肆虐的內疚與不安中,黎淵蒙不作聲,似睡去了。
夜晚的天霜閣,月色如水,輕柔的灑在湖麵上,微微泛起粼光,不斷蕩漾著,湖邊長廊中,似有一人的身影,模糊不清。
沒有霧,淡淡的白雲縹緲,細若微塵的星光,晶瑩剔透,似九天流星紛紛墜落在出雲館中。
蘇曦和斜靠在榻邊,側頭與顧千霜打趣道:“師父又救我一命了,該怎麼謝您呢?。”
“你啊,唉……”
顧千霜收起方才去蘇曦和用完的飯,將茶杯遞給蘇曦和,道:“不用謝為師,你也沒法兒謝,命多珍貴啊,用什麼謝,為師都覺得虧得慌。”
蘇曦和抹去唇邊殘留的茶水,笑道:“弟子對師父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有,就是你彆再折磨自己。曦和,把那藥斷了吧?”
“不行。”蘇曦和眼神堅毅,道:“師父,不能斷,雖說太後已逝,可她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保不齊就有人誓死效忠,我要想繼續活下去,就不能冒這個險。”
“曦和,你聽為師說。”顧千霜正色道:“太後是一直忌憚你,給你下了藥,雖然你落了病根卻病不至此,是你自己一直用藥把自己弄成這樣,如今她不在了,你不需要再這樣磋磨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