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擺擺手讓慕晨下去,轉頭對蘇曦和道:“是啊,你我作為外人都不信,咱們這位皇帝卻信不過自己的親兒子呢。”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是皇帝,可不是一般的父親。何況若不是懷王上馬,被刺的就是他自己,暴怒也是情理之中。”蘇曦和道。
“你說的也在理。”黎淵附和道
蘇曦和笑道:“能想出用鹽水澆灌樹木引馬前去,又能清楚馬吃什麼會發狂,必定是懂訓馬的人,可太子……”
“太子臥病,且根本不懂如何訓馬。”
黎淵喝了口茶繼續道:“太子一向端的是國之儲君,仁德之心,垂範天下。可前有買賣官爵,貪汙納賄之事,皇上本就疑慮,如今鬨這麼一出,太子這條命怕是要交代了。”
“吏部之前在太子手裡,他做那種事自然方便,況且一個東宮屬官才幾品,如何操控得了這麼大的局,太子也不算真正無辜。”
蘇曦和清洗完畢,起身從盆中跨出,黎淵急忙給披上衣服,他穿好衣服後,坐在黎淵對麵,繼續道:“太子自失寵,纏綿病榻,想要盤這麼大一個局,怕是不太可能。”
黎淵給他倒了一杯茶思索道:“可要既然要刺殺皇上,刺客又是東宮安排的,會不知道哪個是皇上?又怎麼會去刺殺懷王?當時天色也沒有暗到看不清人的地步。而且,隻射了一箭,那刺客能那麼快招供,想來也不是什麼厲害人物吧,他就那麼確信能一箭斃命?”
蘇曦和端著茶杯,輕吹了一下漂浮的茶葉道:“或許……隻是為了射傷皇上,但是安排的人沒想到去的會是懷王,可他已經沒法兒控製,或者說……他對懷王也有不滿,想要借機除掉懷王。”
“對懷王不滿……”黎淵努力搜索著什麼,“懷王為人開朗不拘,若說不滿……難不成……是賢王?可也不至於動殺心吧?”
蘇曦和聞言抬眼看他,疑惑道:“賢王?”
黎淵將獵場上皇帝賞懷王熊皮做鬥篷的始末講了一遍。
蘇曦和心下了然道:“原來如此,可是就算賢王嫉妒懷王,這局可是提前布好的,那他刺殺皇上意欲何為?皇上若駕崩,登基的也會是太子,於他有何好處?”
他站起身在地上踱步,眉頭緊蹙,思索良久,“賢王既熟悉馬,又嫉妒懷王,但若是皇上被刺殺,於他並無好處。那……就是為了陷害太子,可太子臥病良久,他完全不至於如此心急要除去太子,這不太惹眼了?這不像賢王的風格,於他沒益處的事,他做來乾什麼?”
黎淵看著他轉來轉去頭都暈了,揉著眉心道:“我的哥哥呀,你彆轉了,我眼暈。”
蘇曦和思慮良久,直至快把黎淵轉吐了他才陡然抬起頭。
繼而坐到黎淵身邊,眼神明亮,目光炯炯,道:“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賢王想要救駕!”
“救駕?可他在訓馬場看到皇上讓懷王上馬的時候並沒有阻攔啊?”黎淵疑惑道。
“他不阻攔,兩個原因,一是他因為晌午的事不敢再忤逆皇上,二就是我剛才說的,他對懷王也有不滿。如此,若遇刺的是皇上,他就是救駕有功,既抬高了自己,又能把太子拉下馬,若遇刺的是懷王,他就能多一個奪嫡的指望,就算不能一舉害死懷王,能讓懷王受傷,他也痛快。”
蘇曦和不禁冷笑一聲,驚歎道:“真是好高深的計謀。”
“這個季雲琅!”黎淵憤怒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道:“平時看著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滿雍都上下都讚他賢德,如今看來,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將軍彆急。”蘇曦和走到黎淵身邊,正色道:“咱們也隻是猜測,現在刺客已死,馬場涉事的人也審過了,樁樁件件直指太子,沒有證據指證賢王,且皇上聖旨已下,太子必死無疑。”
黎淵咬牙狠狠道:“皇上如今十分倚重賢王,連明王都處於下風,太子若一死,他季雲琅更如日中天了,難不成這蕪國竟要落到這樣一個陰險毒辣的人手裡?那這滿朝文武還有活路麼。”
蘇曦和按著黎淵坐下,雙手撫住他的肩溫聲道:“將軍還是心懷家國的。”
黎淵聞言一怔,將蘇曦和拉入懷中,眼含歉疚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知道,我明白。”
蘇曦和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雙手環住黎淵的脖領道:“將軍不必驚慌,我明白,你不想自己拚命守護的國家落在賢王的手裡。我隻問你,要不要覆了這王朝?”
黎淵聞言驚得目瞪口呆,可看著他眼神清明,語氣堅定又不像是與他玩笑,愣了一瞬道:“你要扶季雲珩。”這是肯定句。
蘇曦和眼神堅定不移,不假思索道:“是。”
“可……懷王他雖為人清明豁達,不拘小節,但他自己仿佛並無奪嫡的心思。況且,你怎麼就能知道他會是個好皇帝?”黎淵疑惑不解。
蘇曦和鬆開手,從黎淵懷裡站起來,繼續踱步道:“懷王他不是沒有治世之能,他清明豁達,通透開朗,但並不蠢笨,他知道在幾位皇子中隱鋒藏拙,隻專注於風花雪月。不進朝堂,不涉黨爭,不為名利。”
黎淵扶額,鬱悶的不行,暗自喃喃道:“怎麼又開始轉了。”
蘇曦和完全沒注意到黎淵的神色,自顧自道:“之前,我是作為好友不想強迫他,可這次遇刺,我想,賢王已將他視為眼中釘了。但即便太子死了,皇上也不會讓賢王一人獨大,朝堂的平衡還是要維持的。所以,懷王身為皇子,這爭鬥已經逃不掉了。”
“你倒了解他。”
“什麼?”蘇曦和沒聽清,回頭問道。
黎淵扶額,淡淡道:“我說,你倒了解他。”
蘇曦和怔在原地,隨後笑著長吸一口氣,問道:“將軍聞到了麼?”
“聞到什麼?”
蘇曦和走到黎淵身邊,掰開他的手,坐在他懷裡嘻笑道:“我家醋壇子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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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清晨總是帶著絲絲涼意,秋風蕭瑟著卷起紛紛落葉,念竹館前的綠竹隨風有節奏的晃動著,時不時搖下幾片竹葉落在蘇曦和腳邊。
“將軍輸了,如何?”蘇曦和落下最後一顆棋子,得意洋洋地笑著。
黎淵伸伸懶腰,寵溺地望著蘇曦和,笑道:“成,你贏了,說吧,又憋什麼壞主意呢?”
蘇曦和故作委屈道:“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不過希望將軍趕快好起來,陪我吃盞酒。”
“吃盞酒乾什麼要好起來才成?少閣主想喝,在下現在就可以作陪。”黎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