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曦和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道：“給地板打蠟，也是他教你的？”

“是。”

“叫你將毒囊藏進牙齒，若被擒便服毒自儘也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吧？”

“是。”

“你倒是對自己狠得下心。”蘇曦和淡淡道。

“嗬，賢王當真是博古通今，你也不賴啊，為了家人倒願意犧牲自己，可真是忠仆。”黎淵嘲諷道。

傅清苦笑道：“賢王說，懷王給陛下的壽禮拔得頭籌，是你出的主意，你是天霜閣少閣主，協助懷王，居心不良。”

蘇曦和嗬嗬笑道：“這話倒是不假。”

“可是……你們是怎麼識破的呢？我明明看著方嬸把有毒的菜餡包成餃子的。”

“我說了，天霜閣的人，不隻有江湖遊醫，也不都是草莽之輩。”蘇曦和淡淡望他一眼。

“有些事，彆知道的太多。”黎淵冷笑道。

“好吧。”傅清閉上眼，認命一般道：“你們殺了我，來吧，不要禍及我的家人。”

“謔，你想的倒是挺美。”黎淵嘲諷道：“你以為他把你全家抓來是為什麼？你以為你死在這兒你外頭的家裡人就能繼續活？彆做夢了，咱們那位賢王殿下，可不是個會留有後患的人。”

傅清不明，疑惑道：“什麼意思？”

蘇曦和道：“在你放火的那一瞬間，我的人就已經將你家裡人通通帶來憬園了。順便還收拾掉了一些小嘍囉，那些小嘍囉不出意外，應該就是賢王的人了吧。他派人盯著你家，你若成功，那麼你家裡人得死，你若失敗，你家人依舊得死，明白了？”

傅明自嘲笑笑，道：“那現在呢，有什麼區彆嗎？”

“當然。”蘇曦和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天藍色的衣袍俯在地上，他抬起傅清的頭，與他對視著，冷然道：“我是個心軟的人，本來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竟敢燒將軍贈我的生辰禮，就這一點，你就沒法兒活著了。”

黎淵聞言偷偷暗喜，“原來他這麼在乎。”

傅清苦澀一笑，道：“那你還說有區彆。”

蘇曦和笑道：“當然有啊，他是給你全家死路，我是給你一個人死路，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區彆麼？”

“你……會放了我的家人？我可以死，可你能保證我的家人不受到傷害嗎？”傅清腦海中居然燃起一絲希望。

蘇曦和聞言挑眉，嗤笑道：“你在跟我談條件啊，不如低頭看看你自己的處境？你有那個資格嗎？”

傅明眸色暗了暗，歎氣道：“公子有話不妨直說，給我一個痛快，不必如此折磨我。”

“那怎麼辦呢，他就喜歡折磨人呀。”黎淵在一旁插話道，語氣裡帶著寵溺與戲謔。

蘇曦和回頭對他溫柔的笑笑，轉過頭來，瞬間麵無表情，道：“你的家人，我會送去天霜閣，那裡山高皇帝遠，賢王手再長，也不敢到天霜閣抓人。”

傅清聞言重重地磕了個頭，感激涕零道：“若公子真能保全母親妻兒，傅清願意赴死，多謝少閣主。”

蘇曦和背過身冷淡道：“不必謝我，這是你該得的。”

黎淵朝著門口擺擺手，裴煜持劍進來，路過時跟蘇曦和交換了下眼神。

裴煜持劍走到傅清麵前，雙手持劍，在傅清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高高舉起劍鋒。

傅清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將近。

裴煜猛得揮劍砍下去，隻聽“鐺！”的一聲，劍尖順著牆邊劃過一道火星。

門外落在樹上的鳥兒被這一聲驚得四下逃散，楚洋環抱裡的嬰兒嚶嚶哭泣。

可這哭泣聲居然傳到了傅清的耳朵裡，很清晰，不時還有楚洋輕哄的聲音。

傅清不可置信的睜開雙眼，發現蘇曦和依舊背對他站著，昂藏七尺，風度翩翩。

他動了動，發現方才劍斬斷的，隻是捆他的繩索。

反應過來後，傅清急忙翻起來跪著，恍若劫後重生，他哆嗦著道：“謝少閣主不殺之恩。”

“彆誤會，我不是可憐你，我是心疼孩子。”蘇曦和的聲音依舊冷冽。

聽著門外孩子的哭聲，傅清隻覺得愧悔，他重重地磕著頭，一遍遍重複著：“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蘇曦和幽幽歎了口氣，似是乏了，黎淵趕忙起身過來輕摟住他，道：“累了？”

“沒有。”蘇曦和撫上黎淵的手，溫柔的笑笑，繼而對傅清淡淡地道：“我今日留你一條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這幾日賢王必定到處找你。先留在這裡，給我把正屋修好，過幾日你和家人一起去天霜閣的莊子上，希望你能改邪歸正，不要讓孩子走你曾經走過的路。”

說罷，就任由黎淵環著，緩步走了出去。

外麵已漸深夜，在回房的遊廊上，黎淵攏了攏蘇曦和的鬥篷，溫聲道：“你還是心軟的。”

蘇曦和笑笑，靠在黎淵懷裡，仰望著天空幾顆零散的星子，道：“是我心軟了，可我們在年少時就失去了父親，看到那孩子那樣小，隻是覺得有些不忍。”

黎淵從身後環抱住他溫聲道：“你剛才那陰狠的模樣當真讓我驚訝，現在怎麼又心軟了？”

“那是因為你從未馴服過他，是他在愛你的時候收起了獠牙。”歐陽澤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