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什麼了？”

懷王誠懇道：“兒臣不敢亂聽亂說，人兒臣已經帶來了，隻是他已經毀容，模樣駭人，還請父皇隔著屏風問吧。”

皇帝聞言點點頭，心裡有一絲暖意，心想懷王這孩子真是孝順至極。

而後內監們抬過來一架屏風，擋在皇帝與懷王身前，皇帝給懷王賜了座，兩人一起端坐著聽屏風後的那個太監講述著事情的經過。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北風呼嘯著，吹著朝暉殿門前的侍衛都睜不開眼，腰間的佩劍也隨著風晃來晃去。

“啪！”的一聲，畫有龍紋的茶杯碎的徹底，懷王和言公公雙雙跪倒在地上，勸著皇上息怒。

可皇帝這會兒已經氣的額頭上青筋暴起，胸膛大幅度劇烈起伏著，眼裡的火已經達到了頂峰，似就要噴出來，仿佛隻恨不能直接噴到賢郡王府。

皇帝氣的麵部抽搐，咬牙切齒，獰笑道：“好啊，收買內監給馬換料，用鹽水澆樹，還偷梁換柱，居然還為了滅口殺了人家滿門！沒想到啊，季雲琅還有這樣的本事！”

懷王在下首跪著，顫抖著聲音開口道：“父皇息怒，此事也不能聽其一麵之詞，還得細查啊父皇。”

皇帝氣得又摔了個杯子，怒喝道：“查，還有什麼好查的，刺客自儘，其他人都已經死了，怕是那根東宮的箭也是他安排人偷的吧！設計朕，嫁禍太子，當真是好手段！”

“父皇息怒啊。”

“我倒忘了，他不就是那個最了解馬的人嗎？他素日裡最喜歡訓馬，尤其是訓野馬，這自從秋獵以後便也很少見他往雍都的馬場去，原以為是政事繁忙，卻不想是怕被朕看出什麼來！這個逆子！居然敢刺殺朕！還害死了太子！死不足惜！死不足惜！”皇帝怒極反笑，這笑聲聽著都瘮得慌。

懷王覺得心裡一寒，當初並沒有很詳細去查太子刺殺一事，可皇帝就憑著對太子的疑心，認定了是他乾的，賜死了他。

現如今卻同樣是在沒有充足的證據下，憑著這個太監的幾句話，憑著賢王對馬的了解，也要賜死他。

雖說他們二人都不是真的無辜，但在君王眼裡，他們一旦起了疑心，那麼被疑心的人從那一刻起，命就保不住了。

皇帝拍案而起，怒吼道：“來人！傳旨，賢郡王季雲琅忤逆皇命，誣陷大臣，勾結黨羽，賜自儘。從現在開始，朕不想聽到什麼關於他的事情，你們都出去，都出去，讓朕一個人靜一會兒。”

皇帝的語氣從剛開始的怒不可遏，變得漸漸痛心疾首。

懷王能明白皇帝的心情，自己的精心培育的兒子，卻變成了這樣，自己也因為疑心冤枉了太子，害死了太子，此時此刻，皇帝的內心五味雜陳。

他靜默著磕頭退了出去，一路走出皇宮，長街兩旁白雪皚皚，月光灑在上麵，交相輝映，卻比明燈還亮，天空中還徐徐飄著幾朵雪花，落在懷王眉間。

懷王恍若未覺，靜靜走著不發一言，直至宮門，上馬車的時候差點摔倒，身邊侍衛急忙扶住，提醒道：“天寒路滑，殿下小心。”

“是麼？我隻覺得自己心寒猶勝天寒。”懷王苦笑道。

侍衛沒聽清，問道：“殿下說什麼？”

懷王歎口氣，微笑道：“沒什麼，回府吧。”

回到府中，懷王還是鬱鬱寡歡，摒棄所有人，自己一個人在園子裡走著，踏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可突然他感覺到背後貌似有人，轉頭向後看去嚇了一跳，驚道：“楚洋？你怎麼來了？”

楚洋躬身拱手道：“見過懷王殿下，我們公子聽說殿下回來了，請您過府一聚。”

懷王笑道：“嗨，我想著太晚了不打擾他休息，就想明日再去，那……走吧。”說罷轉身準備走。

“殿下留步。”楚洋神秘道：“請隨屬下來。”

懷王看他神神秘秘地，不知要乾什麼，便跟著他走，可越走越不對，便停住腳步問道：“這……去哪兒啊？”

楚洋笑笑道：“公子置了新園子，您是知道的。”

懷王點頭，“是啊，我是知道啊，可這是往哪兒去啊？這不還是懷王府嗎？”

楚洋環視周邊，確認沒人後，湊到懷王耳邊道：“殿下彆急，這憬園的後門與殿下府邸後門間隔不遠，且巷道窄，不易被人發覺。公子說現在時局動蕩，若與殿下來往過密怕彆人揣測，因此委屈殿下以後來往可走小門，避人耳目。”

懷王了然之餘驚歎道：“原來如此，顧兄真乃奇人之才。”

楚洋道：“殿下過獎了，深夜來擾，公子已覺不安，還囑咐屬下若是殿下睡了，就不可再打擾，殿下請。”

懷王笑道：“他也真是，想那麼多做什麼，他請我自然是要去的。”

楚洋拱手道：“殿下與公子情誼甚篤，有勞殿下了。”

“這是自然，走吧。”說著就隨著楚洋一同走進園子的林中深處，自後門而出。

幾近深夜，這條巷子裡也沒有人，懷王與楚洋還是步履匆匆，很快就到了憬園的後門。

懷王讚歎道：“這辦法真好，兩邊都是不起眼的小門，又都在林子深處，不易發覺。”

“殿下說的是，這憬園後院還未整理，如今冬日裡不好打理園子，殿下小心腳下。”楚洋一遍引路，一邊還注意著懷王腳下。

一路過來，漸漸靠近主院，門頭的匾額上書“思淵閣”三字。

懷王抬頭看著，喃喃道：“思淵閣……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哈哈，你們公子當真是不戀俗塵，向往自然之人……唉……有時候還真有些羨慕他……”

“殿下羨慕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