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連著下了好幾日,終於在懷王賑災歸來的這天才算停了。
皇帝端坐於高堂之上,自聽人傳懷王已到宮門口的時候皇帝就突然感覺有些緊張了起來,緊握著龍椅的手心裡直冒汗。
吱……得一聲,朝呈宮門開了,懷王殿下一身戎裝而來,風塵仆仆。
朝臣們打量著懷王,雖臉上稍見疲態,人卻精神奕奕,一身深藍祥雲騰蟒紋勁裝,黑色絨毛鬥篷,風毛隨著懷王的步伐擺動著,舉手投足間儘顯與生俱來的高貴。
懷王麵若雕刻般俊朗,身軀凜凜,相貌堂堂。
皇帝看著踏步而來的懷王,居然有些眼含熱淚。
懷王走至大殿中央,撩起衣袍跪下,雙手呈上,朗聲道:“兒臣賑災歸來,幸不辱命,如今雖值冬日,但兒臣從未掉以輕心,已經將賑災事宜處理完畢,這是呈報,請父皇過目。”
言公公急忙走下去,雙手接過懷王手裡的折子,上去遞給皇帝。
皇帝也不看,望著懷王熱切道:“好好好,快起來吧。”
“多謝父皇。”懷王應聲站起垂手而立。
皇帝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道:“這孩子,都瘦了,可吃了不少苦。”
懷王拱手道:“多謝父皇掛念,為散父皇天恩,這是兒臣的榮幸。”然後轉身對兩側大臣行禮道:“還得感謝各位大人,派給兒臣的都是德才兼備之人,兒臣此去受益良多,在此謝過。”
德才兼備這四個字,懷王說出來的語氣幾乎是咬牙切齒。
眾臣忙道不敢,隻偷偷瞄著皇帝的臉色。
皇帝還沒說話,明王站出來了,他微笑道:“父皇,四弟此次賑災辛苦,還真是瘦了,父皇可得好好賞他才是。”
皇帝見明王如此說,也開懷道:“珞兒說的是,當然是要賞的,珩兒,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父皇都依你。”
“兒臣隻是為父皇分憂,都是應該做的,不敢討賞,隻是……”
懷王麵露難色,隨即跪下道:“隻是各部分派的大人們跟隨兒臣在外奔波風餐露宿,所有事物皆親力親為,扈州各府衙門也都為賑災之事廢寢忘食,兒臣鬥膽……為他們請賞,請父皇允準。”
懷王這話也算是理所應當,可明王卻道:“四弟真是對下屬關懷備至,父皇若允,他們都要深謝你的。”
這話聽著沒沒什麼問題,可細細琢磨就會知道,懷王的言外之意就是懷王此舉是為了邀買人心。
果然皇帝聞言有所不悅,臉上的笑容卻維持的很好,溫言道:“他們自有他們的,你且說你的。”
明王見目的達到了,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又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懷王此時顧不得與明王爭論,且皇帝都已經這麼說了,自己若再求,反倒像坐實了什麼似的。
他低頭想了想,臉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道:“那就請父皇把您書房裡那幅《瀟湘圖》賞給兒臣吧?兒臣可是惦記好久了。”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道:“這孩子,那畫算的什麼賞賜,你想要,朕給你就是了,何必來這兒討,顯得朕小氣。”
“兒臣不敢,兒臣就喜歡那畫,峰巒出沒,雲霧顯晦,當真是佳作,還請父皇成全。”
懷王說的真誠,皇帝開懷大笑,明王臉上卻是陰晴不定。
皇帝撫掌笑道:“好好好,就依你,可也不能隻賞這個,既然你彆無所求,那朕就替您決定了。”
懷王磕頭道:“多謝父皇。”
“好好,快起來吧。”皇帝抬手叫他起來,而後對眾臣道:“眾卿還有其他事麼?無事的話今兒就早些散了吧。”
眾人皆默不作聲,皇帝見沒什麼事,就站起身宣布退朝,而後招呼懷王與他一起去書房看畫。
可誰知懷王一進朝暉殿便跪倒在龍椅前,倒把皇帝嚇了一跳,急忙準備扶起他,問道:“你這乾什麼?快起來。”
懷王巋然不動,他推開皇帝想要扶他的手,磕了個頭,義正言辭道:“兒臣死罪,請父皇恕罪。”
皇帝更疑惑了,皺眉道:“怎麼了這是?”
“兒臣在扈州賑災之時偶然發現一半身被燒毀的災民,發現居然是太監,覺得奇怪,就多問了幾句,多查了幾次,卻不料那人知道兒臣是懷王之後居然想要偷偷逃跑。兒臣頓覺有疑,便抓回來審問,卻不想那人竟是當時在北崇山訓馬場給馬吃的草料了加了羊躑躅的訓馬場內監。”
皇帝的臉色由懷王說的每一句話而變得越來越陰沉,聽完他的話,神色已經又震驚轉變為憤怒了。
皇帝壓抑著怒氣,道:“怎麼可能?訓馬場的人都已經處死了。”
懷王聽聞皇帝的語氣不善,急忙俯身更深,惶恐道:“經審問,那人說是……是……是賢王殿下偷偷把他換出來的。”
“賢王?”皇帝想到了可能是廢太子偷偷保出去的,可沒想到是季雲琅,一時間有些愣住。
言公公適時開口道:“殿下,您剛回來不知道,賢王已被降位,現在是賢郡王了。”
懷王佯裝才知,抬起頭做驚訝狀道:“啊?這……怎麼回事啊?”
言公公道:“額……是賢郡王誣陷黎將軍,被陛下查了出來,所以降位,現在正在府邸禁足。”
懷王這次是真的驚訝了,天霜閣來人傳話因怕被人發覺,隻說了賢王被降位,卻並沒有說為何被降位,沒想到卻是因為誣陷黎淵。
他還待再問,就聽到皇帝的聲音包含陰鷙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