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長街兩側栽種的樹木枝頭堆著沉甸甸的積雪,似乎在昭示著春日還早嚴寒並未遠離,冬日裡呼嘯的北風叫囂著灌在朝呈宮的門窗上,吹的門框哐哐作響。
懷王與明王在下首似爭論著什麼,上頭龍椅上的皇帝則端坐著閉目養神。
“韓閣老年事已高,行動不便,如何能為了這些事情去麻煩老人家?”明王拱手朝著皇帝,義正言辭。
“此番不過是請韓閣老來相助吏部執掌百官考績,上有父皇坐鎮,下有吏部各官員協同,定不會勞累韓閣老。”懷王也不遑多讓。
“吏部曆經多少次百官考績,怎的四弟掌管吏部後,吏部就不行了?”明王嘲諷道。
懷王繼續道:“宋尚書的能力有目共睹,隻是之前有太子管理,自然遊刃有餘。臣弟年輕,實在惶恐,還請父皇體恤,給兒臣一個。學習請教的機會,兒臣一定不會慢待韓閣老。”
“皇兄自然相信,四弟不會慢待韓閣老,可皇兄就是擔心,咱們大張旗鼓的請韓閣老來,若傳了出去,就怕旁人揣測我蕪國朝堂出了什麼事兒呢。”
明王這話聽的皇帝眉頭一皺,聽著像是再說朝堂,但往深裡想是不是就可以理解為是皇帝的能力不行。
懷王也瞥見皇帝的神色了,心裡暗道不好,隨即穩住神色,道:“皇兄,話可不能這麼說,前有太子賣官鬻(yu四聲)爵之事,後有官員不敬皇後之事。父皇日夜操勞國家大事,已很是辛勞,可有些人還不體諒父皇辛苦,非要做出些丟朝廷臉麵的事。臣弟此舉是體諒父皇辛勞,明社稷,正朝綱,怎的在皇兄眼裡,仿佛是臣弟心懷不軌?”
這一劑耳光打在明王臉上可真是響亮。
明王麵色鬱沉,冷哼一聲道:“四弟這話平白攀扯誰呢?說的好像是皇兄不體諒父皇似的。”
“皇兄多心了,臣弟並未指名道姓。”懷王淡淡道。
“你!”饒是明王平日裡再溫潤的人,這會兒也氣得不輕。
“行了行了。”皇帝睜開眼,也不看他倆,轉頭問道:“宋卿對此有何意見啊?”
宋賀征本不想參與進來,左右與他並無壞處,可皇帝點名了,想躲也躲不掉。
他清咳一聲,站出來拱手笑道:“臣沒什麼意見,懷王殿下心係陛下,是極孝順的。”
皇帝白他一眼,道:“你就會在這兒和稀泥。”
宋賀正尷尬笑笑,不搭話。
皇帝也懶得理他,又問眾人道:“眾卿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啟稟陛下,臣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餘丞相突然站了出來。
皇帝體虛乏力,聽他們爭執了半天,現下也有些不耐煩,便沒好氣地道:“知道不當講就不要講。”
“額……”餘丞相聽皇帝語氣不好,慌忙跪下。
皇帝看看他,再看看底下一群人靜若寒蟬的模樣,無奈道:“起來吧起來吧,有話就說。”
餘丞相站起身,拱手道:“臣認為,懷王殿下此舉於朝堂是大有助益的,雖韓閣老已告老還鄉,可聽聞他身體一向康健,韓閣老曾為太傅,碩望宿(xiu四聲)德,聲名遐邇,若由他來執掌年底考績,相信百姓們都會稱讚陛下知人善任,整頓朝綱,重振法紀,乃各國君之典範。”
黎淵在一旁聽著都覺得餘丞相這給皇帝的高帽子戴的有水平。
果然皇帝聽了露出一抹笑,道:“丞相說得有理。”繼而又做思索狀,道:“可韓閣老不問世事已久……”探尋的目光掃視著懷王於明王。
“兒臣……”
“兒臣願三顧茅廬,立雪求道,定將韓閣老請來,請父皇允準。”
明王本想著自己去請,若請來了,他在百官中的名望便能更上一層樓,且也不用怕考績期間懷王動手對付他兵部和戶部的人,卻不想被懷王搶先說出口。
頓時有些不悅,卻依舊裝著雲淡風輕道:“四弟年幼,且根本沒見過韓閣老幾次,皇兄癡長你幾歲,與韓閣老也有過幾麵之緣。”又對著懷王溫柔笑道:“你放心,皇兄定幫你把人恭恭敬敬地請來。”
“幫我?”懷王嗤笑一聲道:“皇兄怕是會錯意了,不是幫臣弟,是幫朝廷。”
“額……哈哈,是,自然是幫朝廷。”明王有些尷尬,笑著走上前去拍拍懷王的肩,道:“這不是也是幫吏部嘛,四弟執掌吏部,自然也是幫你了。”
懷王不著痕跡地躲開明王的手,也溫和笑道:“既然如此,那更該臣弟去了。”
明王正不明所以,卻聽到身旁“噗嗤”一聲。
眾人看去,是宋賀征捂著嘴偷笑著。
皇帝也聽到了,輕拍一下龍椅,罵道:“老東西,你笑什麼?”
宋賀征連忙擺手,笑道:“臣不敢,臣是看著二位殿下這般為著陛下,為著朝廷,雖意見相左,卻還是兄友弟恭。不像臣的幾個兒子,整日裡沒個消停。有殿下如此為著吏部,若能請到韓閣老,臣就可偷個懶了。”
這話聽著沒頭沒腦的,仿佛還在誇明王和懷王。
可明王的臉色越是越來越難看,為什麼呢?
因為他聽明白宋賀征的話外音了,意思就是現在是懷王執掌吏部,要他湊什麼熱鬨。
皇帝笑著冷哼一聲,道:“哼,你做夢,即便是珩兒請來韓閣老,你也彆想閒著。”
眾人麵麵相覷,還是懷王最快反應過來,當即跪下磕頭,欣喜道:“多謝父皇,兒臣一定不負父皇所托。”
皇帝聽了一早上,畢竟身體還未痊愈,有些體力不支,便站身來,扶著言公公的手,道:“朕也乏了,珩兒啊,將韓閣老請進宮後一定要好生照看,行了,退朝吧。”
眾人跪地朗聲齊道:“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