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那冰涼柔軟的觸感讓黎淵渾身一顫。蘇曦和急忙收回手，抬眼看他，雙眼包含歉意:“是太冰了麼?”

“不是。”黎淵猛然一拉，蘇曦和腳下不穩，就要摔倒，隨即便感覺到雙腳騰空，他下意識地去摟黎淵的脖子。

黎淵由於這一係列動作，致使方才那本就隨意一裹的衣衫已經徹底脫離，他看著懷裡驚魂未定的人兒，不覺好笑，“怕什麼?有我在，還能真叫你摔了不成?

“不是。”蘇曦和掙紮著，“你快放我下來，你這······要著涼的!”

“彆動!”黎淵厲聲喝住，雙臂上了勁，緊緊將他鉗在懷裡。

蘇曦和被迫貼著這個如火爐一般的人，他的頭靠在黎淵懷裡，聽著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莫名的臉紅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流轉著目光，想偷偷看黎淵一眼，卻不想黎淵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雙眼充血，似有火光，一滴水順著他狹長的眉眼流下，在鎖骨處打了個旋兒，又不甘心地落下，蘇曦和微微抬手，想將黎淵脖頸上留下的水珠擦去。

“還動。”黎淵掂了掂他，轉身向屏風後走去，邊走邊抱怨道:“這麼瘦，一天天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你！啊！”蘇曦和話音未落就已經被扔進了浴桶裡，瞬間水花四濺，周圍的床幃擺件無一幸免，都被掛了彩，甚至還有些草藥。

“我的衣裳!”蘇曦和翻起身趴在浴桶邊，看自己仿若落湯雞般的模樣，回過神來冷眼瞪著他。

“怎麼?”黎淵將身上被飛濺的草藥枝子拾儘，扔回桶中，斜眼看他，慢慢貼近浴桶邊緣，俯下身不懷好意地道:“穿著衣裳沐浴不舒服啊？”

“你說······呢?”蘇曦和沒好氣地道，但最後一個字淹沒在了兩人的唇齒之間。

屏風外衣裳一件件散落，侵染了滿地潮濕；屏風內水波一陣陣漾起，夾雜著聲聲喘息。

黎淵輕咬著蘇曦和的脖頸，在漫天紅潮裡呢喃著:“你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蘇曦和被這熱氣逼得難以言語，他艱難地從齒縫中含糊不清地蹦出幾個字來:“將軍······彆······問了成嗎?”

黎淵猛地停下動作，自桶中坐起坐起身來，看著他的惶恐不安地模樣，垂在一旁的手微微一緊。

黎淵眼神中的不耐與驚異讓蘇曦和心裡一震，他緩緩蜷縮起身體，膝蓋露出水麵，肌膚紅潤，骨節清晰。

“為什麼?”黎淵有些惱怒和不甘，眉間深深蹙起，這渾身的清苦草藥不但浸泡著他的身軀，也侵染著他的心，“是不能說?還是不能給我說?還是說，你不想跟我說?”

黎淵每說一句，蘇曦和攥著自己胳膊的手指就緊一分，眼瞅著都要抓紅了，黎淵輕輕鬆開他的指尖，抬手幫他撩開額前潮濕的頭發，眸光幽深了幾分，輕聲道:“好，不想說便罷了，我······不問就是了。”說罷，便拽過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將軍！”蘇曦和衝到桶邊扯住他的衣袖，目光急切。

黎淵站住腳，卻並未回頭。

“如果有一天，我做錯了事，你會怪我嗎？”蘇曦和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突然這麼問？”黎淵聽得這一句沒來由的話，轉身蹲在他麵前，蘇曦和眉眼處流露出的期待與惶恐讓黎淵有些不知所措。

蘇曦和鼻尖上冒出一層汗珠，他臉色發白，不由自主地咬著嘴唇，一種難言的焦慮感，幾乎將他埋沒。

“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讓你很生氣的事，你······會不會怪我？或者······棄我而去？”

蘇曦和的狀態讓黎淵有些擔心，仿佛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時刻困擾著他。

“不會。”黎淵注視著他，一雙眸子在燭光的照耀下若盈盈秋水，他安撫似得輕拍蘇曦和的肩，“水涼了，起來吧。”

黎淵雙手伸進水中將他抱起輕放在榻上，為他穿好中衣，自始至終，蘇曦和始終未發一語，淡漠的眼神飄來飄去，透著機械和遲鈍，仿佛被抽去了靈魂。

“好了，彆想那麼多了，你也累了，睡吧。”黎淵吹滅了所有的蠟燭，整個房間瞬間一片黑暗。

黎淵自身後攬住他的腰身，雙唇在蘇曦和耳後輕聲道：“璟琛，我不求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隻希望你能夠顧惜自己，顧惜我，更要相信我。”他將額頭貼緊蘇曦和的頸窩，喃喃道：“我永遠不會棄你而去。”

蘇曦和心中湧上一股暖意，他終於露出自幾日來唯一發自內心的微笑，“我知道。”

快要西沉的月亮還在皇城的宮頂處絕望地徘徊，山穀而來的風帶著濃濃涼意吹散開雍都城令人迷惘的霧氣，樓宇殿閣的陰影很快壓倒在街麵上，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黎淵幾日忙碌，身心俱疲，不消一刻便沉沉睡去，但蘇曦和卻無心睡眠，他輕輕轉過身將黎淵環住，聲若蚊蠅，氣若遊絲，“將軍，請你相信，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害你。”

黎淵似聽到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可蘇曦和屏氣凝神細細聽著，又仿佛是囈語。

蘇曦和躺在他懷中，黎淵的胸膛錯落起伏著，呼吸聲鋪在蘇曦和麵龐，均勻柔和，蘇曦和閉上雙眼，卻遲遲沒有睡意，腦海中不斷重現著白日裡與明王的那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