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很久,直至身側傳來輕微的打呼聲才讓兩人驚覺已經夜近五更了。
一旁的黎淵正支著腦袋睡得正香,雙目緊閉,頭發有些許散落下來,隨徐徐微風晃動著,昏黃的燭光照耀在他臉上,疲憊之色愈顯。。
“唉......”懷王歎息道:“將軍也是受累了。”
蘇曦和愛憐地為他披上外裳,手指輕撫過黎淵的肩頭,動作輕緩,生怕驚動他。
懷王笑著起身告辭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他瞥了一眼黎淵,似真的睡熟了。
他理了理衣裳,望向蘇曦和的眼神意味不明,“顧兄的園子修的真是不錯,我方才瞧著園子裡有處花兒開的正好,王妃素來愛養些花兒朵兒的,就想向你討一株,不知顧兄可舍得?”
蘇曦和抬眼見懷王那彆有深意的眼神,立時明白了,他替黎淵掖好身上的外裳,起身笑道:“殿下言重了,什麼花兒這麼要緊的?”他回頭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黎淵,見他隻是麵色沉靜地睡著,便轉身伸手對懷王低聲問道:“不知殿下說哪一叢?”
懷王略略思索一瞬,繼而上前拉著蘇曦和的袖子往外扯,邊走邊道:“這我怎麼說得清楚啊,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懷王說罷就拉著他朝外走去,楚洋見狀就要跟上,蘇曦和擺了擺手,獨自跟著懷王去了。
他們繞過主院,疾步朝園子裡走去。
月光灑滿了這庭院,叢林頂上載著銀色的光華,林中烘出濃厚的黑影,寂靜嚴肅的壓在那裡。
二人屹立在園子的假山後,夜色朦朧,叢林深處響起陣陣嗚聲,是風刮過林叢與石縫的聲響。
懷王四周看了看,確認周圍確實沒有其他人了,才鬆開蘇曦和的衣袖。
蘇曦和因為疾步行走,早已有些氣喘,胸膛起伏著,他疑惑地看著懷王:“殿下這是怎麼了?”
懷王也緩了口氣,雙手按住他的雙臂,直視他的雙眸,神色鄭重道:“黎老將軍的事,他還不知道吧?”
蘇曦和聽得這一句,心中一緊,默然垂下雙目,懊惱地搖了搖頭。
“唉。”懷王輕歎道:“瞞得越久越不利啊。”他頓了頓,看著蘇曦和憂愁的麵容,寬慰道:“不知道也好,中頤國君將至,黎將軍身係宮城,可不敢出一點兒岔子。”
蘇曦和道:“殿下也知道了?”
懷王不甚在意地道:“宮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什麼消息都一陣風似的吹進耳朵裡,想不知道也難呐。”
蘇曦和點點頭,“殿下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更何況此事尚未有頭緒,即便是告訴將軍也無濟於事,還會徒增煩憂,倒不如等查出些眉目來再告訴將軍。”
“那你近來可有查到些什麼?”懷王問道。
蘇曦和心中惴惴不安,麵上卻若無其事,斟酌著用詞將明王告知他的陳年舊事講了一遍。
懷王聽著起先還很訝異,可後來越聽越覺著不對,他打斷蘇曦和,語中含著些許急切道:“我在牢中見到的那個人告訴我說黎老將軍雖死於戰亂,但驗屍的仵作卻察覺到不對,黎老將軍體內似有用過魂夢悠揚的痕跡。”
“魂夢悠揚!”蘇曦和震驚道:“魂夢悠揚可是坊間秘藥,無色無味,更無解,服用者起初與常人無異,毒性緩慢,日積月累就會取人性命,無跡可尋。”
“是。”懷王點點頭,繼續道:“仵作在初次驗屍時並未發現不妥,因民間停靈一般是三日,可當年黎老將軍功高卓著,父皇特準停靈七日下葬,朝中官員更是沿途都設了路祭,仵作是在眾人蓋上棺槨的時候發現黎老將軍麵色蒼白,指尖卻血色更勝常人,原以為是自己看花眼,可回去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才猜想應是中了魂夢悠揚,可那時黎老將軍已經入土為安,仵作也沒有切實的證據,隻得作罷。”
蘇曦和越聽心揪得越緊,他一拳狠狠砸在假山上,憤然道:“這群畜生東西!我原以為是因為老將軍的身名地位一時間水漲船高而惹人記恨,痛下殺手,卻不想竟然還用了這麼陰險的手段,魂夢悠揚!毒性潛伏數十年都是尋常!怕是早就有人盯上了老將軍,非至他於死地。”
懷王目光淡然地看著他拳下緩緩滲出的血跡,歎了口氣道:“你這......該如何向將軍交代呢。”
蘇曦和恍若未聞,兀自憤恨著:“既是魂夢悠揚,若不是身邊人,哪能如此得心應手。”
“那副將既已受命,想來就是他了。”懷王思索著:“現在這還不是頂要緊的,我詫異得是,如此隱秘之事,那神秘人如何曉得?”
“是了。”蘇曦和恢複了平日裡清冷的模樣,冷然道:“現在看來,倒是我們被人牽著走了。”
“中頤來訪在即,萬事都得小心。”懷王叮囑道:“你與將軍也要時時留意。”
蘇曦和溫言道:“殿下亦如是。”
懷王因本就是偷偷出宮,現下朝臣們即將準備早朝,所以懷王匆匆告辭回宮去了。
蒼穹幽暗,繁星閃爍,夜風陣陣掠過,道旁叢生的野草隨風起伏,搖曳不止。
蘇曦和回到思淵閣中的時候,黎淵已經在楚洋的安排下安然睡下了。
他匆匆讓楚洋將自己的手簡單包紮了一下後就褪去了衣裳,臥在黎淵身側,額頭靠著黎淵寬厚的脊背,和暖踏實,蘇曦和在安心之餘卻更加煩悶,諸事樁樁件件接踵而來,叫他神思不寧,夜不能寐,是以翻來覆去直至天都要亮了。
黎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也不說話,隻是目光呆滯地瞧著頂上月白色的床紗,靜靜地出神。
晨風帶著些許涼意輕輕地拂過,將茂密的樹葉吹的簌簌作響,接下來的日子仿佛就似這清晨暖陽般柔和溫亮。
中頤國君來訪的日子到了,因著德妃禁足,懷王在佛堂裡焚香禱告數日,終於身體不濟病倒了,所以在城外相迎中頤國君的美差就落在了明王頭上,這些時日雖不長,但明王的威望蒸蒸日上,連帶著貴妃都解了禁足,愈發得意了。
為著這一日,宮裡宮外都是一派繁榮景象,宮裡的打掃備宴、裝點,連帶著從前新年時候被孔亭序極力阻止的閣樓掛彩,現下都快掛滿這個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