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夜近一更黎淵才從宮裡回來，蘇曦和看他滿麵愁容的樣子，上前為他脫下外裳，道：“何事去了這樣久？”

黎淵坐到桌邊，斟了一杯茶喝了，“這幾日來德妃娘娘夢魘不斷，陛下召太醫看了也無濟於事，後宮有人提議召司天監，司天監說星象昭示宮門不緊，有小人入侵。娘娘姓梁，梁為屋之棟梁，暗指宮中有小人在門戶上做了手腳，引娘娘不安，娘娘既夢魘不寧，又逢星宿不利，當臥床靜養。這不，陛下下旨德妃娘娘在宮中靜養，無事不得走動。”

蘇曦和微微一笑,道：“這到奇了，貴妃還姓林呢，該首當其衝才是，怎的也輪不到德妃娘娘啊。”

黎淵輕揉額間，滿麵愁容，道：“話是這麼說，可司天監自始至終都未提到貴妃不是？既有人在門戶上做了手腳，陛下這才急急召我進宮，叫細細查了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才叫德妃娘娘不安。”

蘇曦和繞至黎淵身後，雙手覆上他的額頭，輕輕揉著，邊揉邊道：“即便如此，怎的將軍這般愁苦？”

黎淵撫上他的手，溫言道：“這還不是頂要緊的。”他頓了頓繼續道：“陛下收到中頤國來信，說是新國君即位為帝，奉先帝遺命，要攜先帝手書親自拜訪各國。”

蘇曦和指尖微微一頓，詫異道：“親自？”

黎淵點點頭，“是啊，以免各國因拜訪順次誤會，特地說明了，是按照各國君年紀排列，年齡長者為尊，所以先從蕪國開始，說是再有幾日就到雍都了。”

蘇曦和暗暗吃驚，“這要把五國十四州走完的話，少說都要兩三年的。”

“且說呢，這新國君聽說不過才十七歲，他這次拜訪諸國乃是他父皇遺命，不得不尊。”黎淵徐徐說著。

“中頤雖不是什麼國力強勁的大國，但一味伏低做小的。”蘇曦和道。

“是了。”黎淵應道：“陛下叫好好整頓宮防，又安排了戶部禮部內庭司好好布置裝點，以國禮相迎，不可失大國氣度。”

“這是自然的。”蘇曦和淡然道。

額間漸漸舒緩的精神讓黎淵鬆弛下來，頭靠在蘇曦和懷中，閉著眼，舒服地微微哼唧起來。

蘇曦和“噗嗤”一笑，“將軍若是乏了，先去睡吧，這會子離四更還早。”

黎淵搖搖頭道：“這躺下去可就起不來了，就這樣吧。”停了停又道：“你用晚膳了嗎？藥喝了嗎？”

蘇曦和輕笑道：“喝了，方才用了些小點，現下也不覺得餓。”

黎淵拍拍他的手，道：“那怎麼能行，我在宮裡這樣久，這會子也餓了，我們一起用晚膳。”說罷，就要喊楚洋去安排。

蘇曦和扯一扯他的袖口道：“將軍不必麻煩，莊嬸早就做好了的，現下熱熱就成。”

黎淵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倒細心，既做好的，怎麼吃點心？”

蘇曦和白他一眼，嗔怪道：“明知故問。”

“哈哈。”黎淵爽朗一笑，道：“等我呢？成，哪兒能辜負了少閣主一番苦心呢。”說罷引著他去淨了手，一起坐在桌邊等著。

下頭動作倒快，不過一炷香就將晚膳端上來了。

“呦，這麼多啊。”黎淵探著鼻子挨個兒聞了一遍道：“吃得了嗎？”嘴上這麼說，手可沒閒著，抓起一塊兒肉就往嘴裡塞。

蘇曦和打他一下，嗔怪道：“用筷子吃！”

黎淵滿不在乎道：“我在漠北時與士兵同吃同住，那時候哪兒能顧得上用筷子啊，都是用手抓的。”

蘇曦和無奈笑笑，便也由著他去了。

外頭夜漸漸深了，思淵閣中撤去飯菜的桌上擺放著一套茶具，蘇曦和一道煎茶一道與黎淵閒聊著。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月影星光散落在棟棟樓宇之上。

黎淵喝著茶，賞著月，漸漸迷糊起來，眼神也變得渙散。

蘇曦和見他迷瞪的模樣，勸道：“將軍明日還要上朝，先去休息吧，懷王殿下來了，我來應對就是了。”

“那不成！”黎淵聞言瞬間清醒了，揉了揉眼睛，道：“懷王先前莫名其妙的不見，害得咱們受一門童小子的羞辱，我非得好好問問他不可。”

“將軍不必動氣，若殿下真的要與咱們生分，就大可不必今日前來了，先前定是有難言之隱。”

“他有難言之隱，咱們又何嘗不是殫精竭慮？”黎淵猶是氣惱。

“我自然知道顧兄與將軍為我殫精竭慮，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黎淵話音未落就見懷王披著一黑色的暗紋鬥篷進來。

蘇曦和心間微微一顫，死盯著懷王身後正打著簾子的楚洋。

懷王擱下鬥篷，望他一眼道：“你彆看他，是我不叫傳的，沒想到你們說我壞話來著，倒是我唐突了。”

黎淵眉頭輕顫，忙不迭地攜著蘇曦和行禮告罪。

“免了免了。”懷王擺擺手，兀自取過一旁的茶盞倒了一杯，邊喝邊示意他倆坐下。

兩人恭恭敬敬地謝過落座，蘇曦和神色清冷，但又含著些許慌張，笑容終究尷尬些，道：“這還不到三更呢，德妃娘娘病著，不是聽說殿下去守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