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殘存唇邊的笑意,還品嘗著她淚水的鹹;現在卻像甩不脫的夢魘一樣,竟又出現在了她麵前。
司明月手腳都冰涼了,木木地不知動彈,仿佛被下了逃不脫的禁製。姬肆辛卻不是很客氣,連迎接也沒有,徑直問:“有事?”
他們似乎認識。
這也正常,都是蓬萊學宮的妖,搞不好還是同窗。
她的眼神遊移在兩人之間,身子有些緊繃,少年的目光便從她身上轉移,反客為主地走了進來。他的腳步落在藍晶的地磚上,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我來送她上學。”他說。
身旁的姬肆辛卻一口回絕,並且站起了身,在她跟前,遮擋了少年的視線,“浮霄,我是她的看顧者。”
浮霄。
司明月回憶著這個名字,就想起了長昭師長的話——浮霄恰好在那附近巡視,便把你帶了回來。
這麼說,那晚見到的少年,真的是他?
浮霄輕挑出一絲笑容,或許是他的相貌太奪目,有種豔絕的侵略性的美,所以司明月總覺得他的笑中透著一股凶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吞吃入腹。
她像依賴母親的雛鳥一樣,悄悄地在後麵拉住了姬肆辛的胳膊。
上個學堂而已,也不用搶著送吧。
“我不在乎她的看顧者是誰,這是瑤君副師長的任務。”浮霄說:“水族和陸地妖族向來隔絕,你怎麼送她上學?還是說,你要把她送進水域?”
他們現在說的話,司明月就聽不懂了了。但顯然姬肆辛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淡淡開口:“水域有何不可?”
紅衣的少年走近了,臉上還帶著無謂的神情,那雙鳳目鎖定了她,話卻是和水族的同窗說的,“你知道學宮的規定,天人族學習的場所在陸地。”
“天人根本不會入蓬萊學宮,這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姬肆辛冷冷道。
“我隻是聽令行事,你想申訴,去找瑤君副師長。”浮霄說。
然後他走到了少女麵前,帶著和姬肆辛截然相反的不容置喙的力道,去拉她的手臂,卻被姬肆辛一把格開。
“你是要抗命?”浮霄的神色也冷了,兩人之間浮動著微妙的敵意,“為了這麼點小事,似乎不值得吧。”
這時候,司明月再也不能裝聾作啞地退在姬肆辛身後,充當布景板,她站了起來,在兩人灼灼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問道:“按規定,我該去哪裡……學習?”
“陸地。”
“你不用管規定。”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但顯然,她就知道了誰才是強詞奪理的一方,於是深呼吸一口氣,向姬肆辛露出了個感謝的笑,說道:“那麼,就麻煩……浮公子送我去吧。”
浮霄的臉上透出了微妙的古怪,“浮公子?”
他盯著司明月,對方也有點茫然和尷尬。
不知道為什麼,中洲通行的稱呼,到了這裡,說起來不僅彆人難懂,她自己也覺得非常古怪。
於是她猶豫再三,很失禮地換了個稱呼,“……浮霄。”
少年這才挑了挑眉。
接著,她又轉向陰沉著臉的姬肆辛,“謝謝你這樣幫助我,看顧者大人,我隻是去上個學堂而已,很快就回來了,您不用擔心我。”
她禮節周道地表述完,姬肆辛卻不大滿意。
他黑著臉,終於閃開身,後退一步,勉強同意讓浮霄送她上學,又在她跟著少年準備出發時,拽住了她的胳膊。
少年已經自顧自地離開到了門口,司明月回頭看著拉著自己的姬肆辛,見他微低著頭,專注地望著她,眉目中有一絲煩躁。
最後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悅耳,“早點回來。”
她溫順地點點頭,但對方還抓著她不放。
她疑惑地看著,姬肆辛抓了把藍色短發,又提要求,“叫哥哥。”
他認真的表情中出現了一絲強橫。
“不要叫我看顧者大人,叫我哥哥。”在她摸不著頭腦的困惑裡,他再次說。
彼時的司明月並不明白這個含義,既然對方要求,那就喊吧。
“哥哥。”她甜甜地叫了一聲。
然後端莊地跟著少年離開,徒留姬肆辛站在那聲腦海裡一圈圈回蕩的“哥哥”中,品嘗著這兩個字的意味,然後在空無一人的寢居裡,露出了意義不明的傻笑。
天人的族群中,哥哥是最親近的人;女子挑選的丈夫們中,掌握話事權的大君,通常都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