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徑的路上正好路過一道氣流柱,仰頭望著到站的陸地妖獸們瀟灑地從半空懸停的載具裡一躍而下,以各種極限運動的姿勢成串地落下來,幾乎看入了迷。
忽然,背後感受到了似有若無的灼灼視線,她回過頭,卻隻看到紛紛收回目光的妖獸們,假裝互相聊天,沒有一個看自己。
司明月便繼續向前的腳步。
最後看了一眼氣流柱,她心中盤旋著一個離譜的念頭:不知道她能不能也試一次從那麼高的半空墜落?
一定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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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明月刻苦學習的日子從此開始。
刻苦是真的刻苦,不僅超額完成所有的課上、課下作業,還惡補了許多曆史、地理、術符知識,短短幾天,就取代了玄心,成為新的功課卷王。
甚至連下課的時間,她都在學習。
沒辦法,底子太差,人類的知識體係幾乎沒用;在這裡,她就是一片空白,再不努力一點,難道坐等著被擺布命運嗎?
其他學科都沒問題,有腦子就能學,而且眼見著她的進步與日俱增,一連十天,竟然已經趕超了某些墊底的學渣,比如塗山素。
但另外一些學科則完全相反,比如月華課。
司明月踢到了她的鐵板。哪怕她每天已經壓縮自己的睡眠時間,比任何妖都專心,嘗試吸收月華,但仍然一無所獲。
居洛師長無數次形容:“當你的身體捕捉到月華時,你會感覺有一股明顯的氣流縈繞在腹部,然後通向你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種好像在最舒適的溫度裡暢遊的感覺,你會非常、非常、非常的愜意……”
無論他的用詞多麼貼切華麗,但她真的一丁點都沒有感受到什麼愜意。
化外的冬夜真冷啊,要是沒有法衣和水晶鞋,她能凍成一根冰雕。
她覺得很挫敗,每次回到寢居,都會對自己產生深深的懷疑。
“難道我真的資質太差?”她抱著腦袋窩在被子裡,被打擊到無以複加,神經質地喃喃自語。
被子是經她要求,姬肆辛特意要來了妖蠶絲裁製的,睡在裡麵,又絲滑又暖和。但怡人的溫度傳遞不到司明月的心底,她煩躁地坐起身,裹著被子,呆滯地盯著虛空。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詢問過居洛師長,妖獸們對此完全沒有障礙,幾乎是一出生,他們就本能地學會吸收月華;居洛要做的不過是幫助他們形成正確有效的係統而已。同時他也提到,天人因為沒有靈核,在這方麵進度會稍微慢一點,但依然將之視為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隻有慢的,沒有學不會的。
司明月這種,放在天人族,可以算妥妥的殘廢了。
“好在你不在部族中,其他性格惡劣的幼崽沒法欺負你,慢慢來,你有的是時間。”獼猴屬的師長善解人意地安慰她。
不,我沒有時間。
她很悲哀,這個話沒法和任何人說出口。
從曆史課上,她已經了解了那個遠古的契約——鴻鈞長者為人類訂立的契約。
鴻鈞長者雖然出身於天人族,但在契約訂立時,他已經歸屬於人類,不止是名義上,他的身體屬性也發生了相應的改變。
具體是哪些變化,書上沒寫,因為人類早已滅絕,史學家猜測,他變得和當時的遠古人類一樣,身體無法儲存靈氣,成了一個純粹隻能消耗靈氣的載體。
和他訂立契約的,是當時幾個陣營的頭領,分彆是天人長者司晝、陸地妖族族長塗山幽、水族族長北溟、翼族族長朱雀。
這是居於九洲頂端的九階大妖之間的契約,承載契約內容的載體,是天道。因此契約的內容無可撼動,凡有一絲一毫的欺瞞背約,立刻會化為齏粉,連帶影響後嗣的氣數。
至於契約的內容,司明月已經知道了。
——在中洲外緣,五方共布結界,不得侵擾,以萬年為期。
因此,按道理來說,在這個一萬年期限將滿的時刻,訂立續約的話,她得召集如今的四個部族的族長,在天道的印證下,重複一次鴻鈞長者的行為。
這需要她有至少八階的實力。
我是個普通人類,壽命最多不到一百年。
司明月絕望地想,除非天道瞎了眼,否則她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離譜的任務。
最有可能的是,當她垂垂老矣,還剩一口氣躺在床上,天人族的幼崽們圍在她的床前恥笑她:“你們敢信嗎?這竟然是一個一百歲不到的幼崽哎!她果然是個殘廢!”
麻木地胡思亂想,她的目光遊移,恰好掃過某個發亮的東西。
那是自己帶來的九洲杖。
自從來到這裡,九洲杖就被完好地掛在寢居的牆頭,每天會忽高忽低地散發一些流光,起先她覺得非常驚訝,也覺得新奇,後來就看慣了。
或許是神物有靈,回到了原本歸屬的家鄉,也覺得欣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