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隆起的塊頭像小山一樣壓在自己身上,擠壓她的呼吸空間。
她稍微一動彈,上方的人就覺察到了,低頭微笑,“你醒了?”
……好像,她第一次在海崖寢居醒來,他也是這句話來著?
真是又耳熟又懷念。
司明月撐著他腿部某塊堅硬的肌肉,手臂綿軟,半坐起來,腦袋一陣陣的發暈。姬肆辛將她扶正了一點,攬著她後腰,讓她在自己腿上坐得更穩,“好久不見。”
她被這句不同尋常的寒暄觸動,又突然看清身下是什麼,理解了顛簸的來源——那是一隻鴕鳥,正在煙塵黃沙的土地上高速奔跑,它的脖頸粗長,盯著一隻相較於普通鴕鳥來說過於寬大的腦袋。
事實上,這隻鴕鳥比宮裡百獸園裡的同類大出三倍不止,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背上安裝一圈柔軟舒適的座位。
自從司明月醒來,它就放緩了速度,座位沒那麼顛簸了。
“我們在哪兒!”她突然像被什麼敲了一下頭,暈倒前的記憶湧回腦海,“我們去哪裡!?”
姬肆辛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彆怕,我們離開學宮了。”
乍一眼看,四周是一片荒涼蕭條的景象,底色是枯黃的,枯黃的草、枯黃的沙、枯黃的天空,似乎還有風卷起的枯黃的灰塵。但細看一看的話,遠處像山一樣的巨獸脊骨橫插天際線,禿鷲在獸骨周圍穿梭扇翅,沙丘下偶爾有一些迅速遊動的魚鰭一樣的東西,速度齊快,掠過沙地時都會帶來一陣鼓動不安,另一邊沒那麼荒蕪的草原上,沙塵被荊棘和說不出名字的刺草阻攔了腳步,腳掌寬大的食草獸們群聚在一起,悠閒的啃著草皮,移動龐大的族群。
荒涼之下,是詭異的生機勃勃。
所有智慧的生物,似乎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要不是因為司明月手腳還軟著,她早就驚懼地彈跳起來了。
“你你你……”她抓著他粗壯的胳膊,恨不得在上麵咬上幾口,“你把我偷出來了?”
姬肆辛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襯著那副爽朗帥氣的臉龐,整個人充滿野性的活力。
“真要這麼說的話……也算是吧。”
那雙黑沉沉的眼眸望著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放鬆。
她有點崩潰,又絕望地看了看四周,彆說蓬萊學宮,連能說話的妖獸都找不到第二隻。
綺琅是他的同夥?他們怎麼搭上的啊!
她抓著腦袋想要完蛋。
“姬肆辛!”
難得不叫什麼“哥哥”、“看顧者大人”了,司明月拉下了臉,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口吻和他說話,“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對方很無所謂,“把你偷出來啊。”
“你把我偷出來,那你呢!你怎麼辦!偷盜珍稀物種,學宮會對你降下懲罰的!”
無論她怎麼抓狂,怎麼暴跳如雷,在姬肆辛那兒都仿佛碰了壁。他看著幼崽從來沒有過的焦躁和情緒失控,竟然還覺得很新奇,新奇中帶著幾分笑意。
最後他摸摸她的頭,“但是我得到了你。”
司明月一把拉下他的手,對上他依舊帶笑的眼眸,又突然好像卡殼一樣,被這個回答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發現,從這個時刻開始,他們之間有什麼東西似乎開始悄然轉變了。
或許是身份,他們不再是幼崽和看顧者,而變成了更像是主人和他的附屬物的存在。
或許是他對她的權力,失去了外部的製約抗衡,讓她成為了絕對弱勢且無法反抗的一方。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發冷。
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現在她的命運掌握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手裡。
他甚至不是一個人,隻是一隻有著人類外貌的異類。
司明月想哭,但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來,一隻手就撫上了她的臉頰,前任看顧者·如今的偷盜者先生在她耳邊說:“蓬萊學宮能給你的,我也能給,還有什麼可心煩的呢?笑一下吧,我的幼崽。”
他把她重新擁回了懷裡,心滿意足地想,她可能會一時想不通,這是正常的。
沒關係,反正他現在得到她了,他們有很長的時間來適應這樣一種新的關係轉變。
司明月縮在他懷裡,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和胸膛。
這在以前,是一個絕對沒有過的舉動。對他而言是弱勢和臣服,對她而言是絕對的親密和信任。
但此時此刻,她隻是純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臉而已。她在思考,腦袋裡亂糟糟的,還有點暈乎,但仍然堅持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姬肆辛不會傷害她。
姬肆辛會暴力對待一切想要把她從身邊奪走的人。
那如果……想逃跑的人是她自己呢?
他會把她抓回來,嗬斥、訓誡;如果她還要跑呢?
他會打斷她的腿,強硬地占有她,宣誓扭曲的、不可反抗的主權嗎?
最終,她放緩了呼吸,讓自己儘量不要去想這麼黑暗的事,也強迫自己在他懷中柔軟下來,仰頭問:“我還有一些東西在寢居,我們能回去拿嗎?我是說……偷偷的。”
“你想要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