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戰事吃緊,皇上忙於朝政,已近一月未踏入後宮。
而這數月之間,華妃也不是沒有動靜,不過顯赫的出身和皇上的寵愛使她眼高於頂,我等新入宮的宮嬪倒未遭遇不測。隻是但凡是承寵過的新人,都多少受了些零碎折磨。
聽聞富察貴人被叫去翊坤宮研磨數個時辰;博爾濟吉特貴人因請安姿勢不對被摘了綠頭牌,現正在宮中重學規矩;眉姐姐則每次請安都會被華妃麗嬪以言辭擠兌。
不過好在眉姐姐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在被小太監潑了一身水時,沒有折返回宮換衣服,而是命身邊的宮人押著這個犯事的小太監,一同去向皇後請罪。
而眉姐姐也留了個心眼,進景仁宮請安時並未直接帶著小太監進去,而是讓采月采星守在外頭看著他,自個兒一個人進去請安。
華妃見眉姐姐並未耽擱時辰,本有些奇怪,但她見眉姐姐身上的水漬未乾,於是趁機以妃嬪儀容不整乃大忌為由發難。
眉姐姐不緊不慢地起身,先向皇後請罪說明情由,再讓采月采星將小太監帶了進來,最後指出此事不對之處——
當時的長街上並無宮人打掃,這個小太監卻端著一盆水驟然出現,明顯不是為了打掃長街,此乃疑一;
長街的道兒並不窄,明明見到眉姐姐攜宮人迎麵走來,為何他不躲開,反而正好將水潑在眉姐姐身上,此乃疑二;
若小太監是蓄意為之,那他為何敢以下犯上,衝撞貴人,此乃疑三。
眉姐姐後來跟我說起此事,還玩笑道:“你是不知,當時華妃的臉色有多難看,立刻就要處置了那個小太監,像是深怕他攀扯自己似的。”
此事眉姐姐大獲全勝,這個小太監被打發去慎刑司服役,而眉姐姐不僅沒受罰,還得了皇後不少安撫,就連皇上都賜了眉姐姐一盞晶瑩剔透的玉壺,以讚姐姐心思剔透。
聞得此事的我也是喜憂參半。
喜的自然是眉姐姐這般謹慎,想必華妃不敢輕易動手。
憂的則是姐姐太過聰慧,反而引起皇後忌憚。
不過當務之急,是我與陵容儘早獲寵,才不致眉姐姐孤立無援。
時光飛逝,轉眼便到了除夕前夜。
在我與陵容最後一遍排練時,我請了眉姐姐過來旁觀。
陵容清亮的嗓音響起,我隨之舞動。
衣袂翻飛,蹁躚而舞。
我腦海中浮現的是上一世的場景。
那時我心有戚戚,舞得極不自然。
是允禮的簫聲讓我打破束縛,臨時變換舞步,這才一舉拿下皇上的心。
明明都忘了的,可我卻還是想起,皇上滿眼驚喜地對我說:“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驚喜嗎?是驚喜我的舞姿,還是宛宛現世?
不過不重要了,這一次的驚鴻舞,我本就不是為了心愛之人而跳,他念的是誰,又與我何乾?
隻要我能牢牢抓住他的眼睛就夠了。
一曲終了,我與陵容含笑相望。
耳邊傳來眉姐姐的讚歎聲:“好,好,我本還有些擔心你們不能一舉成功,沒想到你們竟如此令人驚豔。皇上必定見之忘俗。”
陵容嬌羞道:“姐姐謬讚了,是甄姐姐的驚鴻舞動人心弦,妹妹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正欲嗔怪她,隻見眉姐姐走上前來,牽過我和陵容的手,牢牢握在一起,動容道:“怎麼會是錦上添花呢?嬛兒的舞姿固然優美,可你的歌聲絲毫不落下風,應該是交相輝映才對。”
陵容聞言嫣然一笑,眉眼溫柔,自有一番秀色。
我看著眉姐姐和陵容,心裡說不出的踏實。
眉姐姐倒是反應過來,問了我一句:“嬛兒,你真的有把握,皇上明天會去倚梅園嗎?”
我目光堅定:“皇上一定會去。”
眉姐姐和陵容均是不解我為何如此肯定,然而她們也隻當我是安排好了人手引皇上前來,所以也沒有多問。
萬事俱備,隻待明日。
終於到了第二天,我與陵容以身子不適為由未去除夕夜宴,而是守在碎玉軒與槿汐浣碧她們共同過了個年。
因想著等會兒要跳舞,我不宜吃得太多,於是簡單用了點晚膳,便與陵容說話湊趣。
隨著天色漸晚,陵容眉間湧起一縷緊張,說話的聲音也帶了一絲顫抖。
我恍若未覺地與她說著話,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陵容終是按捺不住,緊張地說道:“姐姐,我怕…”
我展顏笑道:“你怕什麼呢?不過就是唱首歌而已。”
陵容泫然欲泣:“我怕我唱不好,皇上會不喜歡…”
我打斷她:“陵容,你記不記得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
她怔愣片刻:“記得,姐姐,我想出人頭地。”
我安撫地拍著她的手背:“既然想出人頭地,就必須敢於嘗試,若是畏首畏尾,咱們這輩子都難見天顏。陵容,你明白嗎?”
陵容點點頭應了。
我柔聲安慰道:“等會兒你就當沒人聽你唱歌,你隻是唱給我聽,我呢也隻是跳舞給你看,咱們隻是慶賀新年而已,如何?”
陵容終是平穩心緒,與我一同梳妝去了。
我知道雪天的豔麗之色必定會絢麗奪目,然而黑夜中的一身銀裝,同樣能攝人心魄。
況且純元在皇上心中,本就是這世上最純淨美好之人,白色才最能勾起皇上的回憶。
於是我特意著玫紅玫瑰香的衣裙,以襯托陵容一身的素淨純白。
算好時辰,我與陵容提著燈籠,漏夜前往倚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