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園中,雪落滿園,花香襲人。
我看著滿園的梅花,一時陷入沉思,想起那句“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不由歎了一口氣。
上一世,逆風終究沒能遂我心意。
這一世,我隻有靠我自己來扭轉乾坤。
我脫下鬥篷,立於雪中,目光示意陵容開始歌唱。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突然我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我知道是他來了。
我隨即揚起衣袖,翩然起舞。
我不知道皇上在倚梅園中看到驚鴻舞,會是怎樣的震動,但是我要做的,就是讓他此生難忘。
我在園中,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陵容在側,嫋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
曾經我不理解,為何皇上如此鐘愛純元?
後來的漫長歲月讓我明了,皇上一生算計,性子多疑,而純元是天之驕女,萬千寵愛於一身。
一個工於人心,精於算計。
一個單純善良,毫無心機。
大概就是這樣的巨大反差,才讓皇上對不識愁滋味的純元一見鐘情。
極致的複雜愛上極致的純粹。
聽著雖不可思議,但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所以我確信,現在這般美好純粹的景象,必定是皇上所向往的。
舞畢,陵容羞澀地望向我,我則裝作不知身後有人般地拉起陵容的手,欣喜道:“這下好啦,你我以歌舞許願,上天必能體察我們心意,圓你我之願。”
陵容笑顏如花綻,玉音婉轉流:“那姐姐許了什麼願?”
我道:“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陵容正想開口,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梅花後傳來男聲:“是什麼人?怎麼除夕夜裡在這倚梅園中歌舞?”
這熟悉的聲音,我夜夜夢中都會聽到,但是數十年後再度聽到,我不覺淚盈眼眶。
我強自鎮定,拉著陵容慌忙躲到一棵樹下,答道:“臣妾碎玉軒常在甄氏。”
陵容亦道:“臣妾延禧宮答應安氏。”
我還特意讓聲音帶了一絲慌張地問道:“敢問閣下是…?”
我本以為他在聽到我們的身份後會亮明自己的身份,沒想到他竟然說:“…我是果郡王。”
我心下複雜,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誰料陵容從容應道:“驚擾了王爺是臣妾的不是,還請王爺恕罪。”
乍然聽到這般空靈的聲音,皇上也愣了一下,隨即溫和道:“你們來這兒做什麼?怎麼沒去除夕夜宴?”
我語氣恭敬地說:“回王爺的話,我二人本身子不適在宮中休養,隻因宮人們說除夕夜許願最為靈驗,且若是能讓上天看到誠意,那便更為有效。所以我們才偷偷來到這裡,以歌舞表誠意,隻為祈求家人平安順遂。沒成想會驚擾王爺,還請王爺切莫怪罪。”
這話一說,皇上沒有立刻應答。
四周靜謐得能聽到梅花飄落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走近了來。
我立刻出言製止道:“臣妾的鞋襪濕了,還請王爺莫要過來。”
他果然止住了腳步。
為免今後糾葛,我繼續道:“今日之事如有衝撞,還望王爺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宮嬪不宜與外男接觸,臣妾二人先行告退。”
說罷,我不理會他的挽留,拉上陵容便跑回了碎玉軒。
浣碧流朱看到我們回來,立刻接過燈籠,給我們上了兩杯熱茶。
陵容氣喘籲籲地看著我:“姐姐這可怎麼辦,咱們本想讓皇上看到的,怎麼是果郡王來了呢?這可如何是好啊!”
我先是讓她喝了兩口熱茶暖暖身,隨後安撫道:“他不是果郡王,他就是皇上。”
陵容奇道:“姐姐怎知?”
我說:“你且聽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哪裡像一個年輕王爺的聲音呢?且我讓小允子探聽過了,今日來參加除夕夜宴的隻有果郡王和慎貝勒,敦親王和恒親王並未前來。而果郡王年輕,慎貝勒年幼,且在宮宴上能隨意離席的,除了皇上還有誰呢?所以妹妹放心,錯不了的。”
陵容這才長籲一口氣,歎道:“好險好險,我差點以為白費這麼些時日的準備了。”
我正想應聲,卻打了個噴嚏。
想來是我吹了這麼久的冷風,染上了風寒。
這樣也好,不用特意裝病避開陵容得寵的時日了。
因這一夜著實太累,我與陵容絮語幾句,便卸妝休息去了。
第二天,我果真感染風寒,溫實初為我診脈時,不由輕斥我不懂保養自己的身子,我則勉力笑道:“還請溫大人替我向皇後回稟,我的病可能會染人,請讓安答應搬回延禧宮。”
溫實初向來不會多過問我的決定,隻按照我的話去回皇後了。
隨即,在正月初二這一天,皇上召陵容侍寢。次日,晉安答應為安常在,另賜珍寶首飾若乾。
延禧宮,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