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回鑾之日,原本宮中規製是妃嬪每人一輛馬車,可我對眉姐姐懸心不已,便主動向皇上請求與眉姐姐共乘一車進行照料。
皇上本有些猶豫,但架不住眉姐姐說自己怕是經受不住舟車勞頓,皇上恐皇嗣有什麼大礙,故而此舉雖不合規製,皇上還是允準了我與眉姐姐共乘一車。
由於此事並未張揚,所以皇後等人直到出發之日才知曉我要與眉姐姐同車。
我冷眼瞧著,皇後聞得此事不動聲色,倒是齊妃神色張惶,就差把“怕出了岔子”五個字寫在臉上了,真真是好笑。
我在不遠處看著齊妃行至皇後身旁說著什麼,隻見皇後搖了搖頭,隨後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我平靜地回望,試圖從皇後的眼神中找出一絲破綻,卻隻看到了氣定神閒。
內心的不安喧囂塵上,這種無法把握事態發展的恐懼霎時席卷了我。
怔愣之間,陵容牽起我的手,語含深意道:“姐姐可有把握?”
我聽到陵容的聲音,轉過身看著她道:“五分。”
陵容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憂心道:“姐姐千萬小心。”
我鄭重應下,隨後扶著眉姐姐上了馬車。
眉姐姐漸漸顯懷了,近六個月的身孕讓她時常疲憊不堪,原本窈窕的身形也變得臃腫,腰酸背痛不說,小腿還時常抽筋。
我深知懷孕的辛苦,於是上車後便立刻將一個織錦軟枕塞在眉姐姐背後,待眉姐姐坐定之後,我方才坐下。
姐姐有些累了,倚在一旁的軟墊上稍作休息,我則定定地出神,想著之前的種種布置。
那日,與槿汐交談後,我吩咐槿汐安排幾個人手盯著齊妃那邊的動靜。
且我特意找來小允子問他的功夫是從何處習得。
小允子不解我怎會有此一問,我道:“你的身手看著頗有章法,定不是自己胡亂摸索出來的,想來師出有門。而這一回有人想在回鑾的馬車上對我加以暗害,我本想讓你隨侍左右以便應付,隻是你不擅馬術,所以我想讓你你幫我找個精通馬術之人來。”
小允子聞言立刻說道:“回小主的話,奴才幼時家裡窮,父親便讓我兄弟二人跟著師父跑江湖賣藝,奴才的功夫就是這樣學會的。而小主想找的精通馬術之人,奴才恰好認識一位,他叫霍陽,是奴才的同鄉,也算得上是同門師兄弟,現如今正在宮裡做侍衛,隻是他木訥耿直,不通人情,因而一直沒謀得什麼好差事。”
我問道:“他馬術功夫如何?”
小允子答道:“奴才不敢妄言,但是奴才可以打包票,他的馬術功夫定能讓小主滿意。”
我聽見小允子這麼說,不由放心了許多,遂笑著道:“那你便去幫我尋他,想個法子讓他在回宮路上隨侍,若是此番做得好,我許他一個好前程。”
小允子喏喏應下便告退了。
此後幾天,我又讓小允子找了幾個跟他一樣會點功夫的小太監去眉姐姐身邊伺候,以保無虞。
而沒過多久,槿汐派的人就探來了消息——齊妃遣翠果去內務府暗中聯絡了上駟院的一個小太監,隻是他們密謀的事情尚未可知,我也隻能憑自己的揣測進行應對。
既然她們想在路上動手,能動手腳的地方無外乎是馬匹和車夫。
隻是針對這兩處,我卻有些無可奈何。
向來車夫和馬車都是內務府命人安排,如今我隻居貴人位分,無協理六宮之權,且我尚未在內務府中安插人手,想要調換人手和馬匹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思前想後,我最後決定還是陪在眉姐姐身邊,這樣才好隨機應變。
圓明園至紫禁城不過才兩個時辰的路程,若是他們想動手,必須趁早,否則一旦到了紫禁城,人多眼雜,他們再想動手便難了。
為此,我隻得時刻保持警惕。
車輪滾滾向前,車廂內除了車軲轆滾動的聲音,偶爾也會傳來流朱浣碧的說話聲。
我看著眉姐姐的睡顏,輕輕掖了掖她的被角,腦海中突然閃過幼時與眉姐姐泛舟湖上的場景,彼時的眉姐姐雖然年幼,卻已經一派端麗之色。
我與她談論起將來的歸宿,她麵頰微紅卻落落大方地說:“嬛兒,若是你我能相伴一世,那該多好。”
如今我與眉姐姐確實如幼時所願一般相互陪伴,然而卻不是在我們所期盼的相親相敬樂綿綿的尋常人家,而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之中。
若是有的選,我寧願與姐姐天各一方,也好過日日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