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和侍衛都守在殿外,殿中唯有我與文盛兩人。
我努力平複心緒,平靜開口:“大師此番進宮是為一有緣人,敢問大師是何人竟可驚動大師?”
文盛乍然停了下來,睜開眼睛與我對視,慈和一笑,並未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娘娘認為緣分為何?”
緣分?
我略一思索,答道:“緣分是陰差陽錯,是機緣巧合,就如纏繞在一起的絲線,剪不斷理還亂。”
文盛神情不變,繼續道:“那娘娘以為緣分因何而生,因何而滅?”
我不假思索道:“如日出東方,日薄西山,花開花落,自有其時。”
文盛聽了我的回答笑意更深:“娘娘相信緣分天定,貧僧卻認為緣分可以為人所求,否則貧僧也不會與娘娘相見了。”
我聽他話裡有話,問道:“大師可否明示?”
文盛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
“世人皆說,世事難料,然萬事皆有因可循,正如今日之善舉,來日之福報,今日之災禍,昨日之罪孽。”
“觀娘娘命格,貴重無匹,來日必會位及人巔,然踽踽獨行,終孑然一身…”
文盛頓了頓,繼續道:“此為娘娘原本的命格。”
“而娘娘命格之所以改變,皆因娘娘勘破先機。”
我如墜冰窖,渾身冷得出奇。
他說得竟一字不差。
我眼眸漸深,語氣中帶了幾分肅然:“大師可否告知,如今種種,究竟是大夢一場,還是切實存在?”
文盛笑著搖了搖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大夢三千,如夢似幻。真當如何?假又如何?依娘娘心性,定不是放任自流之人,故娘娘何必介懷是真是假?”
儘管他如此說,我卻執著地想要個答案:“真當作人傑,假則為鬼祟。若眼前一切皆為虛幻,一切努力豈不皆為徒勞?”
文盛似乎料到了我會這麼說,並未顯露出驚訝和不解,而是耐心道:“既然娘娘如此堅持,貧僧隻能告訴娘娘,娘娘今世的緣法,乃一有緣人替娘娘求來。”1
我想不通究竟是何人為我求來這一世重來的機會,便有些急切地追問道:“是何人?”
文盛語焉不詳:“此人與娘娘淵源極深,然娘娘並未與之相見。此人所求乃娘娘本心所願,娘娘若是不解,不妨想想本心之所在。”
我喃喃道:“本心…”
文盛見我如此,補了一句:“也罷,貧僧既與娘娘有緣,便多一事,再贈娘娘一道緣法。”
他從一旁拿出一個小匣子遞給了我。
“娘娘,這串佛珠貧僧曾在佛前供奉九九八十一日,現贈予娘娘,必要時或許能助娘娘一臂之力。”
說著,他站起身,往殿後的禪房走去,邊走邊道:“真心應物,不生分彆。不以有行,亦不以無行。娘娘,切記。”
我打開匣子一看,裡麵的佛珠手串顯見是名貴之物,然而手串旁有一張字條,上麵寫著:“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
我似有了悟,卻不甚分明。
為我求來重生機會之人是誰?我的本心是什麼?究竟該順勢而為還是抗爭到底?
滿腦子的疑惑讓我有些頭暈,我本想起身走出殿外,卻突然覺得腹中不適,下麵湧上一股涼意,我頓覺不對勁,連忙高聲呼喚槿汐。
槿汐聽見我的聲音一聲低過一聲,意識到不對,連忙跑了進來,見我手捂著著肚子弓著背,嚇得臉色煞白,慌忙吩咐小允子等人將我扶上轎輦。
回到碎玉軒時,溫實初已候著了。
他見我麵色不好,連忙為我搭脈。
我雖身子不適,意識卻清醒,眼見他眉間的憂色漸濃,我立刻示意槿汐將旁的宮女太監帶了出去,內室中隻留了浣碧流朱兩人伺候。
片刻後,溫實初凝重道:“嬛兒,你的體內有麝香,且份量不輕。”2
石破天驚。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