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揮了揮手,疲憊道:“我乏了,你也去歇著吧。”
槿汐並未多言,扶著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腳步輕輕地退了下去。
一夜無夢。
到了我生辰那日,雖有皇上的旨意,旁人不得叨擾我休息,可迎來送往之人仍舊絡繹不絕。
不光為著我身懷有孕晉升嬪位一事,更因皇上在前幾日破格封我母親為正三品平昌郡夫人,這是妃位嬪妃才有的殊榮,皇上卻在此時予了我,可見我的盛寵。
後宮眾人見狀,自然是紛紛前來奉承。
上至皇後,下至官女子,都紛紛送來賀禮,哪怕是華妃都不得不送來一支華貴非凡的海棠花步搖做樣子給皇上看。
隻是這些事我是沒有精力一一應付的,原因無他,不過是皇上一大早便來到碎玉軒,陪我用早膳,陪我看大戲,陪我賞花景。
我納罕皇上如此勤於朝政,今日竟不如坐朝,便問了一嘴。
誰知皇上看著台上的戲不甚在意地說:“一日而已,陪你要緊。”
一股不可名狀的滋味湧上心頭,我儘量壓下這種奇怪的滋味,繼續將注意力放到戲上。
接近晌午時,眉姐姐、陵容和淳兒都帶著精心準備的賀禮來了。
眉姐姐送的是一尊送子觀音像,這尊玉像是眉姐姐的母親在她有孕時特地去南海神廟求來的觀音像,不僅由大師開過光的,玉質更是潤澤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眉姐姐並未多言,隻是含笑祝我生辰快樂,我卻知曉其中的來龍去脈,心中暖意昂然。
陵容則是送來了一副雙麵繡,繡樣是我最愛的海棠花和她最愛的桃花。
我記得當初陵容感歎,桃花枯萎之時正是海棠盛放之際,兩種花總是無法相伴而生。
我卻笑著道:“花開花謝自有時,隻是開花的時節不同罷了,隻要我們將春色留心中,它們就是相伴相生的。”
陵容果然聽進去了。
我與她從來不是互相爭搶的敵對關係,我與她永遠是姐妹,這一點絕不會變。
我撫著刺繡與陵容相視一笑。
淳兒則是單純無知,完全不知道給我送什麼,便什麼都準備了一點,鐲子耳墜項鏈脂粉,樣樣備了一份,還不好意思地拿著一小碟白裡透著黑的糕點遞到我跟前,小聲說:“莞姐姐,我本來想做一份牛乳糕給你吃的,但是太難了…我沒做好…”
我掩不住笑,摸了摸她的小臉道:“淳兒有心啦,這糕點看著不錯,等會兒咱們一起嘗嘗。”
淳兒立馬展顏笑道:“姐姐喜歡就好!”
皇上全程在一旁看著,雖然臉上看著還是嚴肅,眼睛裡卻透著笑意。
整個下午,我們幾個人都在遊戲玩鬨,好似出嫁前在府中那般無憂無慮。
直到夜色降臨,她們幾人才離去。
我與皇上用了晚膳後,一同在院子裡賞月。
四月十七的月亮還算圓,隻是終究缺了一點圓滿。
我正看著皎潔的月光,皇上突然從蘇培盛手中取過了一本冊子和一幅畫,聲音略顯不自在地喚了我一聲:“嬛嬛。”
我不解其意,輕聲詢問道:“皇上怎麼了?”
皇上眼神略有些閃躲,將冊子和畫遞給我道:“這是朕為你準備的生辰賀禮。”
我愈發疑惑。
我以為白日裡的戲班子和珍寶首飾已經是他送的賀禮了,誰知現在突然又給了我兩個物件。
我將畫打開一看,隻見一個女子在杏花樹下雙手緊握著秋千繩,高高蕩起,臉上有些慌張;身後站著一個男子推著我,麵上掛著笑容。
不用細看我便明白過來,這是我與皇上在禦花園蕩秋千的場景。
他竟記得這般清楚。
我心中一股暖流湧出。
接著翻開冊子一看,裡麵竟全是杏花和鬆柏有關的詩詞:
“君家兩杏鬨春色,濃淡胭脂染不齊。”
“春物競相妒,杏花應最嬌。”
“詩家偏為此傷情,品韻由來莫與爭。”
“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
……
杏花,是他初遇我時開的花。
鬆柏,是我稱頌品格的樹。
他竟這般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淚盈於眶。
這一世,他沒有將為我準備生辰一事假手於人,也沒有隻是賞我這個賞我那個就打發了我,而是費心思動腦筋親自為我準備賀禮。
禮物雖不貴重,卻是他真正的心意。
他見我不曾動作,小心翼翼地問我:“嬛嬛你可喜歡嗎?”
我點點頭,猶豫片刻,還是輕聲道:“喜歡,多謝…四郎。”
自我重生以來,我未曾喚過他“四郎”,如今乍然開口,連我自己都有些不適應。
他聽到後先是一愣,然後緊緊抱住我,力度大到似乎想把我揉進他的身體。
我第一次收起自己的防備心,回抱住他。
然而即使我極力說服自己,我卻還是騙不了自己,這不隻是感動那麼簡單。1
畢竟,黑夜藏得住我的臉紅,心跳卻瞞不過我的耳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