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的身孕,無異於在平靜的湖麵上擲下一枚石子,激起千層浪花,久久不能平息。
此事我與陵容隱瞞得甚好,因而皇上都直到我們回宮才知曉。
前朝肅清順遂,後宮喜添麟兒,皇上無疑是欣喜的,因而陵容成功晉封為柔嬪,居延禧宮主位。
一時間,陵容風頭大勁。
我心裡亦是歡喜,卻陡然想起上一世陵容跪在養心殿外為其父求情一事,於是趁無人之時悄悄提醒陵容,記得修書一封給家中,切記謹言慎行,斷斷不能在外招搖過市,否則一朝行差踏錯,便是大禍臨頭。
陵容素來信我,立刻托人將家書捎了回去。
許是由於上一次的蔣文慶一事,安比槐十分信任陵容這個女兒,因而立刻回信稱已命全府小心行事,絕不會惹是生非。
我聽聞此事,心裡安定了不少。
然而陵容受封一事,有人歡喜有人愁。
說來好笑,皇後那日乍然見到陵容顯懷的肚子時,臉色有明顯的凝滯與震驚,眉姐姐悄悄與我咬耳朵道:“你是不知,自從敦親王一事之後,皇後臉上的笑意都真了幾分,今日這般神色倒是幾個月來頭一回見,可想是氣壞了。”
我聞言莞爾,卻不甚在意。
如今年家式微,皇後的矛頭恐怕還是要對準年世蘭。
且不說年世蘭早些年下了皇後多少次麵子,皇後定然懷恨在心。單論皇上的心意…我都能看破皇上對年世蘭不同尋常的情意,皇後怎麼可能看不出?
年世蘭啊…不知這一世你又會是何種結局?
這場清算曠日持久,敦親王在朝中根基頗深,皇上為清理其一眾黨羽著實費儘心力。
而年羹堯的心氣一如往昔,“夕陽朝乾”四個字依然出現在了他的奏折之中。
皇上勃然大怒,私下裡命我父親等幾位大臣將搜羅的年羹堯的罪證遞上,隨後借機革了年羹堯川陝總督和一等公爵位,將其一貶再貶直至成為城門看守。
年世蘭不顧宮規,跪在養心殿外哭訴求情,皇上始終不曾召見她。
而就在此事後的第二日,常在曹琴默於景仁宮請安時揭發年世蘭諸多罪行,如殺害宮女福子,指使麗嬪給我下毒,構陷眉莊假孕爭寵未遂,並且收受賄賂乾涉朝政。
正待曹琴默跪在地上嚶嚶哭泣之時,年世蘭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腳踹開曹琴默,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隨即她盯著我,而後望向皇後,惡狠狠道:“是你,還是皇後?是誰要害本宮?!”
我並未開口,隻默默看著她,好似看見了一隻垂死掙紮的凶獸,就算滿身的光鮮被剝離,她骨子裡的傲氣仍舊。
皇後趁機道:“華貴妃自己說了曹常在為其心腹,所以曹常在所言皆可相信,眾人皆可為證。”
隨後一派悠然自得道:“華貴妃,你還是紫禁城裡的嬪妃,彆失了分寸。”
眼波流轉間,仿佛一切儘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心生厭煩,移開視線,不願再看眼前的鬨劇。然而縱使有意收斂,不耐煩的神色終究還是透了一星半點出來。
陵容有孕之後,被免了晨昏定省,故此刻並不在場。眉姐姐見我神色不對,輕聲問道:“嬛兒,你怎麼了?”
我搖搖頭,示意她此刻不是說話的場合。
請安結束後,我與眉姐姐一道回了承乾宮。
剛一坐定,眉姐姐就問道:“你今日是怎麼了?方才年世蘭那般張狂,你竟一言不發?”
我與她自小一起長大,所思所想自是難以瞞過她,便合盤托出歡宜香一事。
今世年世蘭的種種詭計並未得逞,眉姐姐對她也並未恨之入骨,今晨見到她如斯境況,不過是冷眼旁觀,現下得知此事後,倒是生出些許同情之意。
一番嗟歎後,眉姐姐一雙明眸看向我,好似能直直看透我的心思:“嬛兒,你是不是想幫年世蘭?”
我定定地回望過去,遲疑了許久方道:“姐姐,我也不知道。”
眉姐姐並未催我,而是拉過我的手,靜靜等我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