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拿起筆在本子上寫到：

“顧奚，得知我有機會救你我非常開心，你可能不知道，我從高中我就喜歡你了，我也不知為何，就是沒由來的喜歡，我知你有些時候膽小不善言辭，所以我不敢去打擾你，我隻敢遠遠看著你，想要保護你，我隨著你考上一個大學，就當我想和你認識，鼓起勇氣表達我的情意時，卻傳出你自殺的消息，我不信，我也後悔，為何不早點出現在你身邊，保護你……”

顧奚久久不能平靜，眼裡有止不住的熱意，所以這就是理由，紀朝，你為何如此傻，為了我，何至於此啊。

她用手輕輕撫摸紀朝的臉，雖然他感受不到。

紀朝拿起第一張卡片，深吸一口氣，用打火機點燃了它，卡片被慢慢燒儘，顧奚眼前的畫麵轉變。

紀朝在來之前已經從筆記本上得到了提示，他知道顧奚10歲這年會碰上劉誌平，收到傷害。

他到了之後，就立馬撥打了110，說明了具體情況，警察立馬出警，他和警察飛速趕往顧奚將要出事的地方。

那本書和他說，顧奚在10歲這年會被壞人侮辱，然後從此被抑鬱症折磨，雖然表麵平靜，但是每晚會痛不欲生，紀朝想，是不是因為這件事，顧奚才會在之後想不開而自殺。

他要阻止這件事。

他趕到的時候，他看見10歲的顧奚小巧又可憐地站在雨中，右臉上有著刺目的紅色，鮮血混著雨水直流，但是女孩子卻咬著嘴唇，眼神裡透著不屈與堅毅。

紀朝真的好想上前抱一抱她，告訴她不要怕。

後麵在醫院的時候，女孩拚命克製著眼淚，讓紀朝更加難受，他還是來遲了一步，他還是讓顧奚受到了傷害。

也正如書所言，他救下了顧奚，帶走了顧奚關於傷痛的記憶，他就消失了，無人看得到他，無人再記得他，他好似一縷孤魂野鬼，跟在顧奚的身邊，卻隻能看著她被人嘲笑被人孤立。

而同為孤魂野鬼，卻處於不同時空的顧奚也隻能跟著紀朝，不能做什麼。

顧奚看到紀朝又拿出了那本筆記，寫下：“我本是孤兒，我不在乎我會消失，會被遺忘，我所念的唯有顧奚一人，我願她開心，想帶走她所有傷痛，可我終究力不能及，若是顧奚能知道有我一直陪著她，她會不會就不那麼難過了……”

寫完便拿起打火機燃燒了第二張卡片。

紀朝知道，17歲這次，顧奚碰到的小混混會讓她的抑鬱症更加嚴重，小混混不僅搶了她的錢，還拍了她的照片放到網上羞辱。

“為什麼我愛的女孩要經曆這種難堪，她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被這樣對待，上蒼是公還是不公？”

顧奚22歲的時候，自殺了，紀朝從書裡得知，顧奚抑鬱症日益嚴重，在疤痕被曝光後，終於受不得冷嘲熱諷，跳河自儘。

“我想，我帶走了她前兩次的傷痛，她也沒有抑鬱症了，她會不會就不再選擇結束生命？”

紀朝接到顧奚的電話卻沒有聲音的時候，他不受控地想起了那個湖，他發了瘋一樣地趕到湖邊，聽到旁人說有人落水的消息，心已經涼了半截。

他直接跳入水中，在微弱光線的水下，他看到了他的女孩，眼睛緊閉，孤單又寂寞地躺在水底。

他抱著她上岸，給顧奚做人工呼吸，然後送去醫院。而這時，警方也將劉誌平逮捕歸案。

當醫生說顧奚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時，那個一向溫和又冷靜自持，隻敢在本子上述說心情的少年，毫無征兆地握著顧奚的手無聲痛哭，額頭抵在手上，肩膀聳動著，床單在慢慢變得濡濕。

床上顧奚的手慢慢動了動，她在紀朝哭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她睜眼，看著旁邊的紀朝：“紀……朝”聲音沙啞。

紀朝猛然抬頭，看見醒過來的顧奚，茶褐色的眼睛裡掩不住的欣喜。

“顧奚，你醒了，還難受嗎？”

顧奚搖頭。

“紀朝，我都知道了，所有，我在夢裡都看到了。”

紀朝愣住了，神情有些黯然：“對不起，我肯定讓你難過了。”

“紀朝，我不難過，你也不要難過，我們一點會找到辦法的。”

“我想和你朝夕相見啊，紀朝。”

紀朝小心翼翼湊上去，吻上顧奚的唇，這個吻溫柔綿長，他們彼此呼吸交纏，帶著纏綿悱惻的氣息，似乎像刻進對方的靈魂裡。

良久，紀朝鬆開顧奚。

“好。”聲音宛若春風拂麵般柔和。

*

紀朝消失了。

顧奚看不見紀朝了，她怕她有一天會忘記紀朝，她在本子上寫滿了紀朝的名字，和之前發生的事，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忘記紀朝，隻要有人還記得他，他就能回來。

顧奚在孤魂之時問過那本書，她怎麼樣才能讓紀朝不消失。

紅色字跡的答案隻有四個字——不被遺忘。

所以，她不能忘，她知道紀朝會一直在她旁邊看著她，她有時會對著虛空說話，她知道紀朝聽得見。

“紀朝，你給了我生活的勇氣，讓我變得不那麼在意彆人看法，讓我為自己而活，你又為何不在了呢？”

“你放心，就算你不在，我也會積極生活，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賺好多錢等你回來。”

“你曾經不知上蒼是公還是不公，我想，終歸是公平的吧，要不然也不會派你來救我，你不來，我就是那個永沉於湖底，不見天日的顧奚了。”

“紀朝，我今天上台演講了呢，以前我可害怕台下的眼光，現在我都不怎麼害怕了，我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麼。”

“紀朝，開始醫院實習了，我也認識了新朋友，我還和他們說我有一個很好的男朋友叫紀朝，他們都很想見見你，你啥時回來呢？”

“紀朝，醫院碰到了一個規培生學長說喜歡我，你再不回來，我可被搶走了啊！”

五年大學生活匆匆過去，顧奚畢業了，紀朝也消失了三年。

顧奚拍完畢業照後，便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學校閒逛，走過她曾經與紀朝一起走過的地方。

她走到一個教室，在這個教室裡，她被教授罵膽小，說她考研不會成功，誰又能想到現在她已經收到了研究生錄取，並且也不在害怕當眾說話了。

坐了一會，顧奚走出教室，沿著樓梯往下走，陽光傾瀉在樓梯上，投下斑駁影照，微風和煦，溫暖如初。

後麵響起腳步聲，顧奚回頭，看見一個少年逆光而來，那黑軟的發，茶褐色的眼睛，渾身透著清澈如泉般的氣息，溫和一如往昔。

他朝著顧奚伸出手：“你好，同學，我叫紀朝。”

顧奚笑了，她也伸出手回握住那個少年：“你好，我叫顧奚，我等你很久了。”

陽光會穿過樹葉的縫隙。

而我會穿過時空的裂隙，隻為你而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