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說忽略臉上縫合線的存在,眼前的家夥擁有著一張堪稱漂亮的臉。此刻眉眼彎彎笑眯眯地看著早見結衣,親切又無害,叫人生不出拒絕的心來。
他的手依然伸在半空,表達著想要與早見結衣友好打招呼的意圖,沒有一絲退縮。
對方看起來很真誠,包括刻在骨子裡的禮節都讓早見結衣伸出手去進行這一場友好的初見。
——假如對方並不是一隻特級咒靈的話。
呼出的熱氣散在空中,早見結衣的眼睛霧氣迷蒙。她定定地看著真人好一會兒,審視般的視線叫人不自在,可眼前的家夥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更加真誠了一點。
“誰說所有的咒靈都必須和咒術師爭得你死我活?又不是所有的咒靈都是那些沒有自我意識的蠢貨。”
“我誕生於人對於人的恐懼,你瞧,人類也恐懼你們這些有著特殊能力的咒術師呀。”
“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友好的、平和的,也沒有必要讓我們陷入到那樣極端的境界,不是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真人的表情很認真專注,好似這些措辭是他在無數個日夜反複斟酌思考之後的結論,全然真心誠意,叫人信服。
聞言,早見結衣沉鬱的表情明亮了點,她皺起的眉鬆開,甚至還好脾氣地彎了彎眼睛,放鬆了對眼前咒靈的警惕。
“好吧——你說的話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她這樣說著,挑起的眉頭顯得高傲,伸出了自己的手。
“既然你非要和我做朋友的話。”
早見結衣現在的身體隻有二十厘米左右,這決定了她的手伸出來是小小的一隻。她的手其實不太像咒術師的模樣,柔軟細膩,沒有任何的繭子,甚至連大多數普通人握筆位置留下的薄繭都沒有。
柔軟的指腹貼上真人冰冷的手,早見結衣過高的體溫立即傳來,讓咒靈感到新奇。
肢體碰觸,真人的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不知道咒術師的靈魂改造起來,會是怎樣美妙的體驗呢?
他這樣想著,身體因為期待而輕微顫抖起來,就連麵上的表情都控製不住,露出了猙獰的充斥濃稠惡意的笑容。
這個身體形態特殊的咒術師臉上還是那副外強中乾的表情,看上去拒人千裡之外不好接近,實際上說幾句好聽的話、露出無害的模樣來,就能輕易地取得她的信任。
挺有趣的。
真人其實還想和早見結衣玩一玩,可是他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看到她那張臉上露出崩潰脆弱的表情,欣賞她被改變之後的靈魂了。
那一定是美麗的,特彆的模樣。
“無為轉變——”
“回溯。”
幾乎是同時,肢體接觸的咒術師和咒靈同時念出了自己的術式名。
白皙的臉蛋因為熱意染上不自然的紅,早見結衣垂眼,睫毛遮住了染上淺金色的眸子。她發動自己術式的模樣很專注,甚至算得上虔誠,仿佛在進行一場對話神明的崇高獻祭。
平緩流動在身體的咒力被充分調動,加速運轉,以一種難以捉摸地程度極速壓縮繁殖,原本平和的氣息一點點變得危險起來。
真人的表情變了。
那些無害的、纖細的、無用的偽裝被毫不猶豫地褪下,露出真實的存在。
他感受到女孩子身上傳來的磅礴的咒力,感知危險的神經被觸動在瘋狂叫囂著逃離。他下意識地要將手抽離回來,很順利,早見結衣沒有阻止。
可抽回了手,詭異的感覺從相握的指尖不斷向上蔓延。
不能再這樣下去。
真人當機立斷,選擇切斷了自己的手掌。
“完全是個笨蛋嘛,以為隻有自己的能力才能改變靈魂嗎?”
早見結衣笑起來露出略尖的虎牙。
她難得笑得如此輕快又滿含惡意,甚至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此刻的心情會如此快慰——就像是完成了一直以來的願望一樣,就像是便利店她和虎杖悠仁見到的喝到了可樂的小男孩一樣。
說出來的話語輕而慢地黏在一起:“隻是斷掉一隻手,你覺得就結束了嗎?”
腦袋有點發沉,她總覺得自己或許是和這個特級咒靈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甚至還結下了什麼梁子,才會讓她如此反常地行動。
但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彆想了。
她專注地看著真人,淡淡地看著對方痛苦扭曲的臉,看他在地上痛苦地爬行掙紮,看他放大的瞳孔和不自覺流出來的涎水。
布滿縫合線的咒靈意識不到自己在一點點縮小——
首先被真人砍斷的手掌從正常青年男人的大小一點點縮小,變成早見結衣手掌大小,而後繼續,知道最後消散。
而後是他的身體。
青年男性的身體發生著改變,就像是硬生生地打斷骨頭將他要變成孩童一樣,無法抵抗的疼痛讓他發出喑啞的嘶叫,像是沒有理智的野獸一樣崩潰。
變成了孩童的身體。
變化還在繼續。
最後,誕生於人類對人類恐懼的咒靈回溯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一團沒有軀體、沒有思想,隻會憑借身體本能吸收著惡念與咒力的咒靈團。軟趴趴的沒有形狀,像藍黑色的史萊姆一樣。
察覺到早見結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真人史萊姆瑟縮了一下,立刻就要逃離。
但早見結衣怎麼能夠讓它逃走?
她用咒力將史萊姆關進咒力籠子裡,然後開始思考——她想讓五條悟來把這個東西接走,可現在身無分文、沒有手機的她又聯係不到自己的老師。
這可怎麼……啊!
黑月白月之下,草地上閃爍著金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