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君問歸期未有期 宛疆下……(2 / 2)

錦書來 願如風有信 5838 字 11個月前

那朵花,便在此時開了,它就喚作“愛”。

“阿淩日後,打算娶什麼樣的人。”鳳流年轉念一想,他心中一切都是他的私欲,他從未在阿淩麵上看見過任何愛慕。

“我會娶一個我愛的,我愛他的一切,他的樣貌,身材,性格,習慣。”

“這樣嗎?”他期待聶淩笙去形容他,卻是盛滿了失落而歸。

鳳流年不知,聶淩笙想描述的是一個確切的人,再具體些,便是他。

此時他們一個十六,一個十四。

鳳流年提著隻毛色好看的小狐狸來到聶淩笙書房前,準備送給他,誰叫他總說自己像狐狸,那就讓他養一隻,天天看著。

他正要敲響門,卻聽見裡麵獨孤素聞輔導的聲音。

“阿淩,娘親問你,你覺得漢哀帝和董賢之間,如何?”

“斷袖之癖,荒唐至極。”

聞言,鳳流年的心仿佛被揪住一般,一時之間忘了跳動,失落的神色立馬爬上他的麵容。

荒唐,確實荒唐。

一沒神,手上提著的小狐狸跑走了,他沒有去追,隻是轉身離去。

也是,既然覺著荒唐,那就藏起來,不叫你知道,你就不會討厭我了。

“阿年,你不去找我哥哥玩嗎?”時年十一的聶沐懷恰好提著食盒來,那裡是她新研發的糕點。

“我……我來找我們的小鈺兒啊。”鳳流年蹲下,瞧著眼前與聶淩笙五分相似的聶沐懷。

以前的好,那都是鈺兒給的。

我哪裡愛聶淩笙,分明是小鈺兒。

他給自己上了道枷鎖。

他不打算留下鑰匙了。

從此他開始對聶沐懷好,日日追在她後麵,一句兩句地調侃小鈺兒。

他沒有聽到後來的對話。

“阿淩可是,心裡對龍陽膈應?”獨孤素聞有點懊惱給聶淩笙普及愛,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

“並非。我隻是覺著,若單單拿漢哀帝一個帝王身份來說,實在荒唐,可撇去其他不瞧,這份愛,大抵是他人都豔羨的。”

“那我們阿淩豔羨嗎?”獨孤素聞一聽,鬆了口氣。

“不。”因為他也會讓彆人豔羨他的阿年的,而且他日後,定會是一個比漢哀帝更有作為的君主。

“阿淩這麼說,是因為心裡有了人嗎?不管我們阿淩喜歡誰,娘親都希望阿淩日後能得償所願。”

“那自然會。”聶淩笙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隻想阿年眼裡隻有他,他想一點一點占據他,直至他完全屬於他,叫他一寸一寸體會到愛。

他要給他一個家。

他會,而不是想。

可是鳳流年卻不來找他了,隻是日日纏在鈺兒身邊,問東問西,他氣他的眼裡沒有他,但是鈺兒又什麼都不懂。

聶淩笙一言不發,看著一切卻隻能攥緊拳頭,獨自暗啞,在初雲閣裡日日訓練。

也罷,他更強了,手上權勢更多了,鳳流年才會去仰望他,聽從他的吧?

時年二十五,鈺兒與徐子安婚後兩年,而他聶淩笙掌管了宛疆。

他想給鳳流年一個態度,卻不想他再次見到他的阿年,卻見他一箭穿心,隻對他說了句“對不起”。

“阿年,你看看我,我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隻有我和你,求你了,彆離開我。”

他聶淩笙自小養尊處優,常在高處,何時像這般委屈求人,可是無論他怎麼哀求那人都沒有睜眼了。

宛疆下起了雨,從淅淅瀝瀝,到大雨滂沱。

“主上,你在二長老墓前站了許久了。雨下得很大了,您該回去了。”祭司綾芮提醒道。

“你回去吧。”雨水早已浸濕了他的衣袖。

祭司綾芮自知勸不動,隻好離去。

他喃喃自語:“我走了,誰來給我的阿年撐傘?他害怕下雨天,不……他是害怕自己一個人。”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也是這麼撐傘的,隻是他想為他遮風擋雨的人,就躺著麵前的土裡。他忽然覺得撐傘沒意思了,想保護的人已經死了。

無人瞧見他落了一滴淚。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被教育,身為少主便不該流淚,他因此十五年沒有落過淚。

可是他在意的人死了,就死在他麵前。

“你怎麼舍得離開我呢。”

他等風起雨停,等月明星稀,等他的阿年入他夢來。

他扔了傘,在鳳流年墓前吹了一曲《雲門夜雨》。

他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愛,可是抬眸,遠處那好像就是你。

一曲畢,他將簫折成兩半,一半埋在鳳流年墓前,一半鎖起來,再藏進沒有人知曉的地方。

本就是為一人學的簫,在意的人不在了,留這簫又有什麼用呢?

他發誓從此再也不吹簫。

此後許多年,他見過很多場盛大的煙火,見過許多春日各有美景的地方,也見過很多和他相似的人,卻都無法再一一勾勒出他記憶裡的鳳流年了。

“主上,你真的要這麼做嗎?這是禁術啊,且不說開啟禁製需要耗費十年壽命,用此禁術也要十年壽命作代價。”

“我無悔。”不,他有悔,他對他的阿年有悔,他沒能完成心願,沒能兌現諾言,他還沒給他的阿年一個家。

他會讓他回來,哪怕就這一日。

誰也不知,為何那年新任宛疆族長,會在一夜之間白了發。

他的阿年果真回來了一日,可是他無法觸碰到。

“阿年,你回來了……”聶淩笙想伸出手去觸碰,卻發現如何也碰不到,隻是穿過去。

“你的頭發……”鳳流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夠再次回來。

聶淩笙瞧著眼前日思夜想的人,愣了神:“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鳳流年心下了然,知道是聶淩笙的手段。

“何必……”

“對不起。”聶淩笙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心裡攢了許多話,他想知道阿年一個人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會怪自己。可脫口而出卻隻剩一句抱歉。

“是我不好,我本想著,等一切塵埃落定,就向阿年表明心意的,直至今日,我卻都從未對你說一句,我愛你。阿年,我愛你,你大抵是不知道吧,你心狠,我還沒給你一個家,你就要離開我。”

“你……不是覺得漢哀帝和董賢之間很荒唐嗎?”

“原是此,叫你誤會了。”

可你離開我了,我們沒有以後了。

時年二十六,宛疆發兵楚夏。

時年二十八,楚夏大敗。

“鈺兒,你哭什麼?哥哥為阿年報仇了,你該開心。”

他來到鳳流年墓前,揮劍自刎。

那場煙火早就散了,他的世界早就沒了四季,從他的阿年離去後。

他去陪他的阿年了。

阿年不會害怕日後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