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著裡奇城的上空,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在蕾婭肩頭,融化在她的掌心。
蕾婭慶幸自己花錢多要了兩層毯子,否則今早和誰說話之前都要先給對方展示一個噴嚏和兩行鼻涕。
他們一早就將行李收拾整齊,準備在拜訪完比徹爾一家後,就立馬住進一個新的旅店。
蕾婭以為梅麗爾堅持要去早市是想在集市裡購置一批禮品再去拜訪比徹爾夫婦,畢竟連她都能想到求人辦事不能空手而去。
但梅麗爾隻買了一包花種,還有一本蕾婭看不懂的哲學書。
與之相比,丹尼倒是顯得更通人情世故些。他慷慨地拿出不舍得花在食宿上的錢幣,買了一筐蘋果,兩匹棉布,以及一瓶好酒。
比徹爾家住在上街區,街道整潔寬闊。他們彆出心裁地將自己家的房頂塗成了青綠色,在一眾灰白頂裡脫穎而出。梅麗爾說,比徹爾夫婦上了年紀之後越發喜歡綠色,因為這象征著青春活力與他們經久不衰的愛情。
臨近街道的好幾個窗台上都有一層玻璃罩,紅黑的土壤下藏著開春定會抽芽的花種。
迎接他們的是比徹爾家的管家喬伊斯。他一頭銀發,目光嚴肅堅毅,一看就是在此工作多年且深得比徹爾家的信任。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稱呼梅麗爾為漢莫夫人,而是親切地叫她一聲“梅麗爾小姐”,隨後恭敬地將蕾婭一行人帶進會客廳。
蕾婭觀察著這棟是她家兩倍高,三倍大的房子。
這裡並非金碧輝煌,但雅致異常,馬勒斯頓最有錢的商人也住不起這樣的地方。每走一段路都有一扇邊框雕花的木門,樓梯口那扇更大的、緊閉的門後應當是比徹爾先生的書房,門口放著一排到腰間的木架,裡麵整齊地堆著一年份的報紙。
比徹爾夫人在會客廳裡早已等候多時。她身著一身寶石藍的長裙,肩上披著一條顏色更深的藍色披肩,袖子上點綴著紅金色的花朵紋飾,看上去十分端莊雅致。她微笑著,似乎有一種令人舒心的魔力,任何人看到她那張臉都會在一刻鐘內對她放下防備。
她熱情地招呼著三人,命侍從拿來更多的熱茶和點心,擺滿了整張桌子。
在一通互相介紹後,蕾婭和丹尼安心地喝起了紅茶。而比徹爾夫人也終於有時間將全部精力轉投在梅麗爾身上。
“梅麗爾!好孩子,快過來給我看看!”比徹爾夫人向梅麗爾張開雙臂。
梅麗爾也高興地迎了上去。她的眼裡含著淚水,就像在擁抱一個久彆重逢的親人。她把腦袋埋在比徹爾夫人的肩頭,感受著她衣料上散發出來的那治愈人心的香氣與溫暖。
比徹爾夫人拉著梅麗爾的手左看右看,眼裡的情緒慢慢從驚喜轉變為擔憂:“為什麼你現在那麼瘦?為什麼手這麼粗糙?為什麼發絲如此沒有光澤,甚至還生出了這麼些白發?”
梅麗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自己丈夫與婆婆的事和盤托出,惹得比徹爾夫人也流下熱淚。
“傻孩子,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呢?”比徹爾夫人慈愛地責備道,“你知道我們一定會幫你的呀。”
梅麗爾搖著頭,強忍情緒地解釋道:“我能行的,夫人。您看,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嗎?”
梅麗爾一向不喜歡給彆人添麻煩,即使她已經把比徹爾夫婦當成了自己的父母,即使自己婚後過得再落魄也一直獨自忍耐,沒有開口向比徹爾家要過一分錢。
比徹爾夫人眼裡滿是憐愛,她不停地撫摸著梅麗爾的臉頰,命令她一定要多吃點東西,讓自己振作起來。
蕾婭的心中流過一絲暖意,為梅麗爾即使曆經困難也尚有來自四麵八方的關愛而高興。
不一會兒,比徹爾先生也來了。他雖白發蒼蒼,身形卻依舊挺拔,臉上始終掛著耀眼的微笑,鬆弛的眼皮下藏著一雙睿智的眼眸。
他在門口整理好衣領和袖口後才杵著拐杖緩緩踏入,身旁還跟著一條長著大耳朵的棕黃色小狗。
“歡迎,尊貴的客人們。”比徹爾先生先是客套地向蕾婭和丹尼行了個禮,隨後看著梅麗爾一歪腦袋,噘著嘴,從一個頗有距離感的上流老爺,變成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老頭,“梅麗爾!快來抱抱我這個孤獨的老頭子!”
梅麗爾瞬間破涕為笑,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也給了這位在她人生中擔任父親角色的老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主人與客人終於全部落座。
梅麗爾將花種遞給比徹爾夫人,又將那本哲學書交給比徹爾先生。這對老夫妻不住地點頭,對各自的禮物愛不釋手。相比之下,丹尼忍痛購得的好酒就頓時無人無津了。
而那條小狗一見到客人就汪汪叫著,尾巴在身後搖個不停,每動一下都發出一陣“咚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