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給我講講最近的事”柳如雲將手中的書放在矮桌上,看著適才推門進來的人道。
她雖說並不關心政事,但此事鬨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這話難免傳到她的耳朵裡。
他應了聲“好”隨即脫了官服,遞給一旁的冬雪,繼而落座在軟榻之上,看著眼前的人,緩緩講述
“樞密院小吏倉善,家中有一女......
柳若致說的簡潔,其實主仆二人在瓦子裡聽說書的講過,那老頭一開口便是
“都說紅顏禍水,那倉穀兒生的是花容月貌,奈何家境貧寒,食不果腹。可謂,我見猶憐......
其實,故事是這樣的。
樞密院的一名小官吏倉善嗜賭,又逢賭必輸,雖有個正經的營生,銀錢還不夠送給賭坊的。
媳婦王氏嫌棄倉穀兒是個漂亮的女娃,奇貨而據。一直養在深閨人未識,隻待有朝一日嫁入豪門,她能賺上一筆聘禮。
碰巧,有一媒婆吳氏,走街串巷發現了這倉穀兒。又得知其母貪戀權貴,滿口承諾將其許配給皇親康家嫡子。
話說這康氏是向太後娘家(也就是沁陽長公主的母親)的遠親,真論起來是向太後過世母親的表妹的夫家。雖說比不上趙姓的皇子王孫,那也有數不儘的財富。
二人一拍即合,便將女兒交給了吳媒婆。
倉善本不願將女兒嫁到達官貴人家中為妾,但自己在媳婦麵前說不上話,有回護之心無回護之力,無奈也同意了這門親事。
故事到這裡本來還都挺好的,雖說父母見錢眼開,但嫁到康府那也算掉到了蜜罐裡。
誰知那吳媒婆是個沒有職業道德的,見倉穀兒貌美如花,又是個一問三不知的純情少女。便心生一計,將其賣到了京城有名的妓院,狠狠地賺了一筆。過了一個月,又給了倉古兒父母幾十兩銀子。
倉善拿了二十兩銀子還了賭債,又買了些女兒平日舍不得吃的點心,去康府看望女兒,
誰知康府將他趕了出來,說康府沒有他口中說的倉穀兒,康府最近也沒有大人娶妾室。
倉善去找到那吳老媒婆,詢問女兒在何處,又將其痛揍一頓,吳氏才開口說早就將倉古兒賣到了妓院。
倉善有一身功夫,去了妓院將那些阻攔者打傷,又將泣不成聲的倉穀兒領回家中。
那妓院老板秦才富,早在前些日子,就將倉穀兒的初夜賣了一百兩黃金,對於這樣一顆美麗的搖錢樹,他怎麼肯罷手。他本就是個地痞無賴,常年在風月場中遊走,根本不將一個小小的樞密院小吏放在眼裡,且他有與吳媒婆的賣身契在手,於是一紙訴狀將倉善、倉穀兒告到了開封府衙門。
開封府接了案子,將幾人帶至公堂審問。偏偏那秦才富從小生在妓院長在妓院,平日在妓院口出汙穢之言便也罷了。
當日在公堂之上,言辭粗鄙不堪,什麼下流肮臟醃臢話,都對著當日審案的大人都講了出來。開封府衙門哪會慣著他,以藐視公堂為由,賞了他二十大板,宣布擇日再審。
秦才富在妓院嬌生慣養,成日跟著女人廝混,身子早就虛空,不過兩日便死在了妓院。
開封府一看原告都死了,這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倉古兒跟著父親回了家,又過上了以前的日子,事情本應該到這裡就結束了。
誰知半路又殺出個陳咬金,這故事可謂是曲折離奇,蕩氣回腸,說書的怕是都能講個三天三夜,柳如雲也親自去瓦子聽過後續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許多宦官會在妓院找些樂子。那倉穀兒的初夜是被一宦官內侍鄧魚兒,以一百兩黃金買了去。這鄧魚兒是內侍省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先皇麵前侍奉多年,官至副都知,掌管著內宮中的采買,也頗有些積蓄。
他自然還想與倉穀兒發生些什麼,於是從中周旋想了個辦法。
他先是讓秦才富的家人到內侍省伸冤,說開封府草芥人命,同時又將倉善夫妻與倉穀兒抓了去。這案件從此便由內侍省接管。
這時開封府不樂意了,開封府道其中這本就無冤情,那秦才富藐視公堂,目無王法,開封府是案律處置,他身子不強與開封府無關。
此時的樞密院權力滔天,內侍省與樞密院自不必說,用老百信的話來水他們穿一條褲子都嫌肥。
由於鄧魚兒的關照,倉穀兒在牢獄並沒有受什麼苦頭,反倒是倉善夫妻被屈打成招,當日便承認獨女倉穀兒並未被賣去妓院,而是嫁到了康府為妾。
樞密院去康府調查,百十人烏壓壓到來,將院子死死圍住,那康府當然是心知肚明,當日便出具了一份倉古兒的出嫁至康府的文書。
令人沒想到的是苦主倉穀兒也是如此說的,她說自己從未被父母賣到妓院,而是一直在康府為妾。
柳如雲本以為案件到這裡,應該真的真的完結了吧......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鄧魚兒抱得美人歸,便又開始作妖。
樞密院直指開封府草芥人命,樞密院隻手遮天開封府當日應值的官員皆被杖責。雖說事有不公,說到底,也隻是死了一個妓院男老鴇,此案業已塵埃落定。
柳若致告知柳如雲這兩日朝堂之事,元宵上午群臣與陛下剛慶賀完,諫院作諫議大夫蘇亨便站了出來為開封府叫冤。
見她有些口乾舌燥,柳如雲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身旁快睡著的一眼冬雪。
冬雪則用眼神回答,沒杯子給他用。
柳如雲知道原因也不好說什麼,隻道“想吃橘子了,去取些來烤著吃吧”冬雪聞聲即刻從塌上下來。
她將自己的杯盞遞了過去。
柳若致低頭看著那琉璃杯,裡麵裝的是紫紅的湯水。
她往前又推了推“不好喝,你替我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