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攪攪藥汁,瓷勺碰到碗壁,發出清脆的鳴響,崔町回神,把藥碗遞給聞青輕,說:“先把藥喝完。幽州不是久留之地,我們最後在這裡待一日,明日一早就要南下,你在故鄉還有什麼喜歡的,或是路上想帶的,都讓長生去買來。”
小童挺直腰杆,朝聞青輕端端正正施了一禮:“長生任憑姑娘吩咐。”
“多謝長生。”
長生耳尖悄悄紅了一下。
聞青輕沒有什麼特彆想要的,臨行前,托長生帶來一罐麥芽糖。糖由陶罐裝著,外麵又包了油紙,小小一顆,一隻陶罐能裝許多。
爹爹從漁陽回家時,每回都喜歡給她帶這個,他大概是覺得小孩子都愛吃糖,也可能是他自己喜歡,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女兒也會喜歡,可是這家鋪子裡的糖太膩了,聞青輕沒有很喜歡,隻是想她既然都到漁陽了,就要一罐帶上吧。
聞青輕打開一顆糖,比著陽光瞧。
糖紙刷了一層油光,在太陽底下發出清淩淩的光亮,可這光脆弱,不能長久,日頭一斜就沒有了,一如許多無疾而終的幻想。幽州是她心中最美好的一樁往事,她要把它當成一顆糖,用油紙包起來,封存在陶罐裡。
時至清晨,車馬已收拾妥當。草葉花葉上掛著清瑩的露水。
崔町站在堂前,一身深青色衣裳,招呼她過來。
聞青輕上前:“崔君。”
“聞使君曾急信於我,讓我帶你離開幽州,傳道授業,撫養長大,”崔町向她轉述信中的內容,頓了頓,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我欲收你做弟子,全師生之禮,如蒙不棄,定竭儘所學,傾囊相授,未審鈞意如何。”
竹影深深。
聞青輕端正跪坐,伏首大拜:“師父。”
春日浮光柔和絢爛,崔町扶她起來,眼中終於有了些許笑意,“蒙你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