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廊下一盞盞燈籠漸次亮起。
陸雲霜剛踏進陸府,一直守在府門前的小廝就迎了上來,“大公子,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
陸雲霜挑了挑眉,猜到是什麼原由,她慢慢悠悠地朝著玉竹院而去,剛走到玉竹院,就撞見陸夫人蔣氏從書房裡走出來,眼睛看著有點紅,像是剛哭過一回。
陸雲霜朝她行了個禮,語氣淡淡地稱呼她一聲夫人。
蔣氏是陸旭行的繼室,按理說陸雲霜該稱呼她一句母親,但這麼多年,陸雲霜從來隻是客套地喚她一句夫人。
疏離儘顯。
倒是蔣氏,心裡不樂,麵上還能擠出一點笑,“老爺有事與你說,你快些進去吧,我先回去照顧淡兒了。”
照顧陸雲談。
這話是在點她呢。
陸雲霜神色不變,她抬腳從蔣氏身側走了過去。
蔣氏早習慣了她的冷淡態度,麵上笑意淡去,冷哼了一聲,快步離去。
陸雲霜踏入書房。
書房內燈火通明,一襲深藍色常衫的陸旭行正坐在書案後看公文,他眉間緊皺,麵上似有薄怒。
陸雲霜走到近前行禮,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父親尋我有何要事?”
“你不知嗎?”陸旭行將手上公文啪的一聲合上,他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將領,這麼多年下來官威甚重,如此明顯不悅的語氣,足以讓人膽寒不安。
陸雲霜卻麵不改色,恍若什麼都沒察覺,“父親不說清楚,我又如何能知曉?”
油鹽不進。
陸旭行最見不慣她這個樣子,麵色愈冷,“你莫要在我麵前裝傻。你弟弟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還有今日你母親費儘心力辦的這賞菊宴,你一共就露了兩麵,你是與你母親擺臉色,還是故意與我作對?”
“兄弟之間見血,我看你是越來越荒唐了!”陸旭行越說越怒火中燒,“你行事如此無所顧忌,是覺得陸家虧欠了你,還是虧欠了你娘親?你不想想,你娘為了生你傷了身子,早早離世,她若知道你如今是這個模樣,該是何等痛心!”
“我陸旭行怎麼會有你這樣混賬的兒子!”
又是這句話。
隻是這次不同,陸旭行提到了她母親。
陸雲霜抬頭,她的眼神冰冷如刃,說出口的話也失了幾分恭敬,“父親不知我娘親為何而死嗎?到底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父親?”
“你說什麼?!”陸旭行赫然而怒,他像是被人擊中了什麼痛點,剛吼完一句就立馬咳了起來。
一側隨侍的馮管家立即端了茶水上前,一邊幫陸旭行順氣,一邊勸陸雲霜,“大公子莫要和老爺鬥氣,老爺也是關心您,若真有什麼緣由,您和老爺說清楚……”
陸雲霜心生煩躁 ,她本來不想和陸旭行吵起來,是他非要提不該提的事。
“父親難道在軍中也是這樣嗎,偏聽偏信一麵之詞,上來就要給人判死刑嗎?”陸雲霜冷聲反問。
陸旭行咳了一會兒,先前被蔣氏言語激出的怒火泄了大半,他雖然不滿陸雲霜的態度和語氣,卻是能聽得進去話的。
“那你說!你弟弟是做了什麼事,以至於你要和他動刀子?”
陸雲霜看了馮管家一眼,馮管家會意,他轉身帶著兩個小廝離開書房,將門關上後,又讓守在外麵的人退得更遠些。
陸雲霜這才開口解釋,她一字一句道:“陸雲談在府中與人妄言,說二皇子是天命之子,將來必榮登皇位,而他們這些一早就支持的人,也會功名加身前途無量。”
這是陸雲談“未來”會說的話。
話本中陸家因為陸雲談的這些妄言,被皇帝忌憚,季宣廷也不免被皇帝疏遠,陸雲談自是少不了一番責罰。
陸雲霜不在乎陸雲談的死活,她隻是想用這件事提醒父親,與二皇子要保持好距離。
“此話當真?”陸旭行眉間快要皺出一個川字,他久在朝為官,當然知道這樣的話會惹出什麼樣的風波。
陸雲談和榮國公府三公子交好,榮裕也是個混不吝的,他們或許真能私下說出這樣猖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