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陸雲談說了這樣的話,我根本沒有必要與他起衝突,”陸雲霜說謊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勸誡他莫要妄言,他反而覺得我管得太多,言語衝突之下他竟拔出了我的匕首,說是要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後來爭執之下我不慎傷了他的手臂。父親也不想想,我若真想傷他,他會隻破一層皮嗎?”
最後一句話充滿嘲諷。
陸旭行還沒去看陸雲談的傷,他是被蔣氏的哭訴衝昏了頭,加上陸雲霜今日賞菊宴不配合,剛剛氣上頭就發了火,這會兒冷靜下來覺得陸雲霜說得也有道理。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起衝突了,陸雲談之前甚至說出陸雲霜想要淹死他這樣的混賬話,陸雲談的話不能儘信,蔣氏又心疼兒子……
陸旭行一時沒有表態。
陸雲霜不等他表態,接著道:“父親比我看得明白,這兩年皇儲之爭越發激烈,父親深受陛下信重,保持中立才是上上之策。若是此時傳出什麼不必要的流言,於陸家而言絕非善事。挑撥陸雲談說出這些話的人,其心可誅。”
陸雲霜點到即止。
陸旭行的注意早已不在陸雲談受傷一事上,“那你呢,和二公主走得那麼近,不怕牽連陸家?”
“父親說笑了,我一個紈絝,與二公主關係再近,又能如何?”
陸旭行被她口中的紈絝兩字再次氣到,他還想趁著氣氛緩和,再勸說陸雲霜幾句。
陸雲霜適時往後退了一步,“事情已經解釋清楚,我便不打擾父親看公文了。”
她說完,不等陸旭行回個話,轉身就走。
陸旭行指著她的背影,又罵了一句“混賬”。
夜色如墨,玉鬆院內隻有正屋內室點了兩盞昏黃的燭燈。
燭光將一道纖長的身影映照在窗紙上,這道身影像是凝固了一般,久久沒有動作。
許久陸雲霜才彎腰撿起衣櫃裡藏著的衣裙,淺綠色的外裙和白色裡衣有些撕扯破碎的裂痕,上麵似還留有淡淡的女子馨香。
這是季清沅之前換下來的衣裳,她當時沒處理,直接塞進了衣櫃裡。
這衣裳自是不能留在她這裡。
陸雲霜沒有猶豫,她吹燃火折子,火舌席卷,將宮女樣式的綠色衣裙燒成灰燼。
一片火光之中,陸雲霜摸出了藏在袖中的穗子,綴著的流蘇在紅色的火焰前輕輕搖晃,上麵似有銀光閃過。
陸雲霜眉心一動,她拿近仔細看,才發現深藍色的細線之中摻了極細的銀絲,光線昏暗時看不出,若是被陽光一照,隨著流蘇輕晃,銀色會如水波一樣蕩開。
這……是閒來無事隨手做的?
未免也太精細了些。
陸雲霜輕輕晃起穗子,心中不由想,季清沅身上的那些痕跡還沒消,不知她今日回宮,會不會讓人看出不對?
榮妃和季宣廷會試探她嗎?
她今夜能平安度過嗎?
陸雲霜想著,不禁看向皇城的方向。
夜色將皇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簷角模糊顯現的凶獸在此刻顯得尤其可怖。
季清沅跟在女官的身後踏進了榮妃的寢殿。
坐在貴妃榻上的女子一身豔紅華服,眉眼生得有些許淩厲,不笑的時候就顯得很是冷峭。
她正在與對麵的錦服男子對弈,男子眉眼間生得與她相似,不同的是他麵上帶笑,緩和了五官的淩厲感,反倒顯得溫和起來。
“娘娘,五公主來了。”宮女在珠簾外輕聲稟報。
季清沅站定在珠簾外麵,沒有上前。
榮妃剛剛落下一子,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又低微,不知為何卻讓人心中一緊。
她抬頭看向站在珠簾外,一身青色羅裙的少女,看了一會兒,紅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本宮竟不知,阿沅和二公主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嗎?二公主竟會幫你偷偷出宮。”
她的聲音像是浸在冰水中,凍得人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