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抿洲剛開口,就看見阮玉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
之前吞下去的屬於秦抿洲的那部分氣息,似乎在肚子裡被消化掉了。
一瞬間,豐沛的力量充滿了身體。
少年鬼魂凝成了實體。
麵若好女、昳麗鬼魅。
他有些懵懂地捂住心口,感應了片刻。屬於他和阮家的那部分聯係,已經徹底斷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大而蠻橫的力量,安靜地蟄伏在阮玉的心口,彰顯著兩人之間的聯係。
阮玉好像……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就是頭有點疼,好像有什麼忘記很久的東西被拎了出來。
阮玉冷汗涔涔,捂住了頭。
秦抿洲對他的這副模樣並不意外,陰煞氣的侵蝕力很強,現在隻是剛才的貪嘴起作用了。
秦抿洲俯身,將暈倒的少年鬼魂抱上供桌。
接著便走出祠堂,和跟隨而來的秦家人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帶人先走。
行玄學之事都要避開人,更彆提冥府辦事了。
隻有阮程這種經驗不足的年輕人,才會當著人的麵做事。
聽了秦抿洲的安排,秦家人點了點頭,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到人走了乾淨,阮玉也醒了。
他的頭還暈著,剛才想起了什麼也全忘了,蜷在供桌上,在破舊的房屋裡,豔麗得引人注目。
“醒了?”
兩個人挨得很近,阮玉能感受到活人溫溫熱熱的呼吸,就像溫和的春風吹進舊祠堂的感覺。
阮玉這個鬼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但在這一刻,氣流的轉動間,詭異地有了一種是自己在呼吸的感覺。
也就是“活著”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過陌生,是比“上輩子”更遙遠的概念。然而阮玉的怔愣並不僅僅因此。他在感受到人類呼吸的那一刻,有著本能的戰栗。仿佛這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看著阮玉虛弱蒼白的模樣,秦抿洲問道:
“哪裡疼?”
秦抿洲身上的氣息天然具有侵蝕惡鬼的作用。
阮玉聽他這麼一問,露出一副糾糾結結口難開的模樣。
最後靦腆道:
“好像吃多了。”
太久沒吃飯了,他都快忘記飽腹是個什麼感覺了,就沒注意……這麼一說好像餓死鬼啊QAQ
秦抿洲頓了一頓,選擇跳過這個話題:
“宅院內的陣法已經解開了。”
宅院內設置了專門針對阮玉的陣法,長久下來,阮玉的戾氣隻會越來越重,最終成為失去理智、供人驅使的厲鬼。
從阮玉身上的衣服款式來看,他起碼有三百年鬼齡了。能在陣法作用下幾百年還沒變成智障,實在幸運。
不過……這隻鬼清奇是清奇了些,還挺合他的眼緣的。
挺有趣。
以老宅為中心,整個老山頭傳來一陣陣輕震。這是十二道禁錮的陣法,正在被一點點被解開。
鳥群飛起,凜冽的風一直吹到了山下。
阮家人本來覺得秦抿洲一個人待在山上,實在奇怪,但看秦家人都沒說什麼,自己當然也也無權過問。
這風來得又烈又冷,剛剛還在猶豫離開的一行人趕忙加快了腳步。
山中群獸奔走,向山腰處的王傳遞訊息。阮公山頂的雲一點點破開,光芒乍泄,將山頭照亮。這些變化隱於沙沙的落葉聲中,看起來並不顯眼。
阮玉的瞳孔微微睜大。
他是和老宅綁定最深的鬼魂,因此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它的變化。
屬於老宅的封印被破開了!現在的老宅是完完全全的、屬於阮玉的房子。
秦抿洲一定是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的術士!
阮玉跳起來,整個抱住了秦抿洲。
喜色堪堪攀上臉頰,阮玉就看見了秦抿洲略顯蒼白的唇色。
秦抿洲輕輕地咳嗽了兩下,隨後皺著眉,捂住了心口。
秦抿洲的身體非常特殊,他天生就有何冥界鬼官們一樣的能力,甚至要比它們強得多。但人類的身體實在脆弱,他剛才隻是調動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用以破開封印,便覺得難以負荷。
隨後就看見漂亮少年的腦袋伸到了自己的麵前,歡歡喜喜的:
“你要死了嗎?”
秦抿洲欲言又止。
真是純沒良心的。
該做的事情也不能落下,阮玉作為鬼魂,還沒有在陰司的簿上登記。
秦抿洲一揮手,助理黑白二位無常便出現在了身後。
原本看著秦抿洲咳嗽,阮玉心中就已經有了大膽猜想。現在看見無常出現,直接眼淚汪汪,呈蛋花淚狀。
人類,真的好脆皮啊!
無常這就來勾魂了!!
阮玉雖然對秦抿洲翹辮子非常期待,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把人強取豪奪了。但思及人類的習俗,還是很動情地嗚嗚哭了兩聲。
他想挪到秦抿洲身邊去,看看人還能不能搶救一下。
不能搶救的話就直接搶來當鬼老公吧。
結果阮玉忘記自己現在有雙腿了,不能用飄的。少年一個傾斜,人結結實實地砸到了秦抿洲的懷裡。
比碰瓷,還要刻意那麼幾分。
……
好像用不上搶救了。
阮玉想,我好像是在謀殺。
好丟鬼。
秦抿洲看著阮玉一邊哭一邊趴到自己懷裡,就知道阮玉又怕了。
鋒利的眉皺起,顯得有些凶。沒想到這隻鬼不僅怕人,還怕鬼。
秦抿洲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手,很不自然地在阮玉的頭上拍了兩下:
“起來。”
他不擅長哄人,更不擅長哄鬼。
但阮玉被詭異地安慰到了,至少秦抿洲沒被自己壓死。
然後秦抿洲在阮玉麵前,麵色更加蒼白,生生咳了一口血。
阮玉看著那一灘暈灑在雨水中的血,僵硬地像一隻木偶。
回頭,抱住秦抿洲。
然後昏死過去。
黑白無常:……
這、難道、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暈血!??
白無常閉上了眼,覺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
怎麼會有鬼暈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