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的身後,群鬼們像看什麼珍稀動物似的,一雙雙眼睛貼在玻璃上,堪稱恐怖大片實景。
阮玉被一道道眼神注視得毛骨悚然,辦完業務後回頭,卻見鬼魂們吹牛的、嗑瓜子的……似乎都在乾自己的事,沒有看自己。
阮玉一低頭,那種被齊齊注視的感覺又回來了。
?好奇怪。
阮玉低頭。
阮玉抬頭。
阮玉低頭、抬頭、低頭……
褲腿上趴了一隻小鬼,可憐巴巴道:
“哥哥,我爺爺脖子不好,再轉下去要斷的。”
阮玉:……
小孩看見跟在阮玉身側的小無常,叫了聲:
“子明哥哥,你也來看陰間菩薩嗎?”
阮玉:……
這個古古怪怪的稱號為什麼會連小孩子都知道啊!
阮玉索性把小孩抱起來,走了出去。
走近來看,才發現門外的鬼魂們穿的製服很像古代的官員服飾,隻不過是統一深色係的。
看了阮玉最久的鬼魂,反倒因為阮玉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羞澀道:
“咳咳……其實我們是鬼界的旅遊考察團,不知道您覺得我們這怎麼樣?”
阮玉還是第一次挺說鬼界還有這麼一個部門,十分的震撼:
“很、很有陰間特色?”
怎麼這些鬼和小紙人說的……不太一樣啊?
“那您有沒有定居的打算啊?”
阮玉一驚,這鬼竟是同行!
他不動聲色道:“陰間的空氣甚是甜美。”
鬼官欣慰道:
“那甚好甚好。”
投胎做人的誘惑太大。之前有個鬼官談了個對象,結果處了兩百多年,還是因為冥府太冷清,趕去投胎了。
判官大人天生孤煞,好不容易有了點苗頭,要是也去投胎,那也太慘了。
這些文職官員天生八卦。雖然知道姻緣線的隻有一小部分鬼官,但其他鬼官都聽說了人界有個小鬼魂,竟然對著判官大人求親的事。
鬼官們不能隨便離開冥府,沒想到阮玉會下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都聚過來了。
大家的寒暄都是:
“好巧,你也在啊。”
在鬼官試探著想問一些驚天問題時,維持秩序的無常趕了過來。長得那叫一個威猛凶狠,拎鬼就像拎小雞。
小無常湊到阮玉的身邊,悄悄叭叭:
“這是我的師父。”
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被當小雞拎,實在是太沒麵子了,鬼官一時紛紛散去。
小無常噔噔噔地跑到高大的無常鬼身邊,沒過一會兒,又噔噔噔地跑回來:
“我向師父申請了,一會兒跟著你回人界,”
小無常的小臉上一片嚴肅之色,
“我一定要查清楚問題。”
阮玉:
“晚上吃紅湯白湯?”
小無常嘴快:
“紅湯!”
說完,遲鈍地捂住了嘴巴。
好吧,小朋友還沒吃夠。
阮玉想著,還是給小孩一點麵子吧。
阮玉正低頭和小無常說話,突然感受到一道奇怪且熾熱的目光。
經曆了剛才被圍觀的熱烈場麵,阮玉對目光很是敏感,回頭看去,竟然是個熟麵孔。
就在這對視的一瞬間,中年男人那張平凡的臉上,同時出現了驚訝、膽怯、羞澀、苦惱等等情緒,堪稱五彩繽紛。
怨種司機鬼!
阮玉被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率先出口:
“要租房嗎?”
隻要他先推銷,那想逃的一定是彆人!
中年司機鬼聽見這句熟悉的台詞,臉上有一瞬間的扭曲,顯然是想起初聽這句話時,逍遙的自己。
中年鬼歎息道:
“沒錢呢!我陰德就剛剛在及格線上,隻有一輛出租車,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被丟去投胎了。”
鬼魂人均瞬移大師,出租車完全沒用,車載活人又屬於搶陽間人生意,審核人員會認為不如放人去投胎。所以陰間就不存在出租車司機這個職業。
小無常冷冷道:
“投胎……不好嗎?”
中年鬼欲哭無淚,他這個陰德狀況,加上曾經投靠妖狼、躲避無常勾魂,投胎也投不上好的。
他就想在陰間攢攢陰德再投胎,那樣下輩子還能過得好點。
隻是沒想到,根本沒人招自己。
阮玉聽完司機鬼的苦衷,沉吟片刻:
“我記得你有一輛車?”
司機道:
“對啊,但是他們不認司機這個崗位,我登記不上啊我……”
阮玉上下看了司機一眼,雖然他初次見麵時麵容腐敗,但是本來麵目看起來還算得上老實。
看阮玉的眼神,司機頓時感覺有希望:
“我我我我叫李英俊,三十八,身強體健,隻要你能給我介紹工作,我啥都可以乾!”
阮玉道:
“這樣,我雇傭你,你繼續開車,如何?”
司機看阮玉像看菩薩,小無常看阮玉像看傻蛋。
阮玉補充:
“當然,不是純開車。”
司機那輛死了也要帶上的愛車,周身塗上了阮玉的快捷電話和廣告,出租車車頂原來閃著的是和陽間車一樣的內容,現在也改成了宣傳語。
這車跑到哪裡,就能把阮玉的房子宣傳到哪裡。司機鬼的工作就是到處跑圈宣傳,有客人打電話就立刻拉人。
阮玉正在愁那些沒有手機的孤魂野鬼該怎麼宣傳,司機鬼這麼一出簡直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小無常餓了遞雜醬麵——很巧啊。
達成勞工協議,順帶等待李英俊通過職業審核,阮玉這才發現,小無常的師父一直沒走。
見阮玉的事差不多辦完了,凶神惡煞的無常鬼走到阮玉的麵前:
“判官大人要見您。”
阮玉回頭對李英俊留了電話,讓人先走。
從此以後的深夜裡,琯城的小路上,盤桓著一輛神秘的幽靈出租車……
燈牌上寫著:陰間有天堂,阮公山頂房!紅熱出租中!谘詢電話********
——
判官的府邸在地府最中心,既是居所,也是辦公處。
阮玉不知道是不是每個第一次來到地府的鬼魂都要和判官見麵,但一路上的目光讓阮玉很不自在。
判官府裡黑沉沉的,鬼魂走上去,走一步亮一處燈,至大殿,最高處坐著一個男子。
左右各一座高高的燈架,中間是幾案,和累篇的案牘。
無常師父和小無常已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寫完一字,男人抬起頭,他的麵容如同濃霧遮掩,看不清晰,動作不疾不徐。
低沉的聲音從阮玉耳側響起:
【怎麼不上來】
阮玉微微睜眼,這個人——是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