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極小部分人一直能見到鬼魂,也就是常說的陰陽眼。比如秦抿洲。
對於大多數孩子來說,等到什麼時候看不見了,也就會遺忘先前遇鬼的經曆。
荀巧稚小時候家裡很窮,她撿柴時走進了阮公山裡,遇見一隻惡鬼張著血盆大口,正在食人。
小姑娘屏住呼吸一路跑,但人如何能跑得過鬼。等鬼一發現,馬上就能抓住她了。
這時候,她看見不遠處有件破舊的宅子,有個漂亮哥哥站在宅門口,衝她招手。
荀巧稚跌跌撞撞地跑進宅子,離厲鬼的血爪隻差一毫。
那鬼盤桓一陣,始終不敢靠近。
荀巧稚隻知道自己去過的廟子,和這間宅子像得很,這個哥哥也好看得不像普通人……是神仙吧?
“哥哥,你一個人在這裡嗎?”
“嗯。”
牆上的青苔枯死,瓦礫坍倒,宅院裡是孤獨的靜謐。
美人身上是親切又溫和的氣息,也是朦朦朧朧的距離感。
他始終離荀巧稚有一段距離。
荀巧稚後來發了場高燒,病愈後便看不見鬼、也不記得有這件事了。
現在嘛,大概是年紀快到了,荀巧稚不僅能時不時能看見鬼魂,也記起了當年的事。
當年驚惶不定,她還沒來得及道謝。
阮玉飲罷茶,也想起來有這麼一件事了。
秦丹生聽了半天,總感覺奶奶叫阮玉“哥哥”簡直怪到不行。
在荀巧稚說話的當,宅子裡的人三三兩兩地都過來了,符禮、子明、小紙人和旺財,團團坐成了一塊。
四個人看阮玉的目光讓阮玉有些想逃。
阮玉沒想到自己當年隨手救人,竟然會在這麼多年後收到一句感謝。
他雖然很怕人類——那時沒有小紙人的陪伴恐怕更怕,但要看一個小孩被惡鬼捉食,是做不到的。
即便阮玉記不太清,他也不意外自己會這樣做。
如果不是讓李英俊去接人,荀巧稚怕是真的要一步一步爬上阮公山來。
仿佛知道阮玉在想什麼,荀巧稚笑了笑:
“我的身體還硬朗著。”
荀巧稚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秦丹生看見她的神色,替阮玉問道:
“奶奶,你有什麼事情,就說說吧?”
荀巧稚開口開得似乎有些艱難:
“有一件事……我……”
“我的孫子,身上有鬼。”
秦丹生的臉色變了:
“荀淨?荀淨怎麼了?”
荀淨和秦丹生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雖然長大後聯係漸少,但秦丹生依舊很緊張。
荀巧稚的眼垂下來,掩住了光彩,這個時候,她才真的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那是個出了車禍的女人。”
“如果……如果是小淨害了人,又怎麼辦?”
鬼在荀淨身上,她不能直接去問,擔心激怒那鬼。
但親人朋友早已凋零,生命行至最後一程,她唯一能想到的“長輩”,是年幼時救過自己一命的阮玉。
其實荀巧稚也想過,如果像神話誌怪小說裡那般,人麵不知何處去,難覓蹤跡。那她就死了去同那鬼談一談。
沒想到會看見一輛幽靈出租車,上麵是那一處熟悉的宅院。
阮玉聽罷,懂了荀巧稚的意思。
冤有頭債有主,很多鬼不會無緣無故害人。按照人類的想法,如果那鬼纏著她的孫子荀淨,那也反過來,他的孫子荀淨和女人的死亡脫不開關係。
阮玉抬頭問秦丹生:
“秦抿洲知道這件事嗎?”
秦丹生聽見秦抿洲的全名,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平常生活裡很少有人會用全名叫秦抿洲。
感慨嫂子不愧是嫂子,什麼事都能想著表哥。
秦丹生回道:
“還沒呢,表哥昨天去公司處理事情,我不太敢打擾他。”
阮玉想起自己半夜三點拉著人嘮了好久,不自然地咳了咳。
作為房東,阮玉覺得自己不應該離開宅子太久。於是提議道:
“你能讓荀淨上山來住幾天嗎?”
荀巧稚知道言下之意是阮玉答應了,一時有些哽咽,回道:
“我也是前天和他打視頻的時候,才看見他肩膀上趴著一隻鬼。小淨事業心重,拍起戲來一年不回家也是有的。我會好好勸他,讓他上山來的。”
阮玉想了想,宅子裡住著一個無常一個狼妖,還有自己這一個厲鬼,如果那鬼察覺到危險逃掉、等以後再去害荀淨,那就麻煩了。
阮玉道:
“沒事,我去荀淨那裡,也是一樣的。”
院中排排站了一堆人,阮玉看了看,拍了拍子明。
“子明和我一起去,怎麼樣?”
想到又有好吃的,小無常的眼睛都亮了亮。
被忽視的符禮用怨念深重的目光看著阮玉。
阮玉乾笑一聲,離奇地想到主人出去玩,被拋棄在家的狗狗。
分明旺財才是乖狗……
阮玉低頭,看見旺財和符禮如出一轍的目光。
怎麼說……如果不是一個是人,一個是狗,阮玉都快以為他們是兩兄弟了。
畢竟表情這麼同步也實屬難得。
荀巧稚歎息道:
“謝謝了。”
走到門口,荀巧稚誇讚旺財:
“恩人,你養的小狗真是虎虎威風。”
旺財:!??
這個老太明明連鬼都能看見了,卻老花眼到看不見自己是狼嗎!?
狼性未褪,銀狼衝荀巧稚摸了摸牙,目光凶狠。
然後就感覺自己的頭頂被揉了一把。
阮玉把銀狼抱起來,抱到胸前:
“對啊,旺財是最乖的小狗!”
旺財:……
“汪汪汪!”
身後,符禮的目光更加凝重。
沒出息的蠢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