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猶豫了一刻,咬牙小聲道:“方才衛二小姐來傳話,道是她有了身孕。”
“有孕?”
“千真萬確。奴婢留了個心眼,派殿下的心腹去給二小姐診脈,她確已有兩月身孕。衛二小姐讓殿下您去一趟。殿下去嗎?”
景恒安靜地立著,他剛被父王警告莫要再惹事端,偏偏這時衛瑤有了身孕。他心中不舍衛瑤,卻也不能不顧全大局。
景恒道:“你去給二小姐回話,這些時日為避人耳目,孤暫時不能與他相見。待風頭一過,自會去見她。”
末了,又溫聲道:“且私下送點補藥給她,多說幾句話,好生安撫她情緒。”
他想衛瑤向來溫順乖巧,想必不會生事。
當務之急,得先穩住衛蓁,穩住他和衛家的婚事。
然就在午後,一道消息送到太子麵前——太後午後去了楚王的宮殿一趟,言談之中,涉及了太子與衛家小姐,欲令二人婚事作廢。
稟告的宮人,乃是太子安插在楚王身邊的眼線。
“奴婢在外麵候著,不知裡頭到底談了什麼,隻隱隱約約聽到了太後道太子殿下言行有虧,難當儲君大任,讓君上收回您與衛家小姐的婚事。君上也已同意。”
景恒嘴角噙著笑意:“我與衛蓁的婚事,怕是輪不到她老人家來插手管吧。”
他想不明白,衛蓁就這般厭惡於他,非要在離婚期還有不到二十日時與他退婚?
她究竟有何本事,能請動太後出麵為她說話?
景恒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滑動,腦海之中浮現了一個人選。
早在那日衛蓁與祁宴在林裡共度一夜,他就發現了他二人之間不對勁。
太子起身,擲下手中茶盞,笑道:“走吧。去見衛蓁一趟。”
他倒要看看,衛蓁有何本事,把祁宴也哄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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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蓁午憩起身,陽光透過窗紗照進來,有三兩聲小聲的交談從落地花鳥屏風後傳來。
不多時一丫鬟出來,“小姐總算醒了,奴婢還在糾結要不要喚小姐起身,少將軍在外候了有好半天了。”
衛蓁微詫:“侯了好半天,怎麼也不通報我一聲?”
她穿好鞋履下榻,快步走到梳妝鏡前,“他來做甚?”
“少將軍沒告訴奴婢。”
衛蓁沉吟了一刻道:“阿弟午後有事,應當是不在的。你去將少將軍帶到少主房中,讓他稍等片刻我便來。”
“小姐,少將軍就在少主房中等您。”
衛蓁一怔,倒也沒想到她與他在此事上如此心有靈犀。
她喚來田阿姆幫忙梳妝。
田阿姆接過她手上梳子,壓低聲音道:“從前太子殿下來,小姐可未精心梳妝打扮過,今日怎一反常態?”
衛蓁指尖從妝奩中簪子上一一劃過,選了一根雕刻玉蘭花墜珍珠的珠釵遞給身後人,“剛午憩完,出門見客自是要梳妝一二的。”
田阿姆接過珠釵,笑了一聲。
衛蓁品出了那笑聲中的揶揄,遞簪子的手一顫,慢慢收回袖中。
他們之間本沒什麼,被阿姆一調侃好似有了什麼。
她道:“真沒什麼。少將軍有恩於我,見他自是得比景恒鄭重一點。”
梳妝花的時間比衛蓁預想得多,她出了門,到了弟弟的房前,手搭上門框。
殿門向兩側打開,她便瞧見了殿中的少年。
少年坐在桌邊,正隨手把玩著一把晶瑩的匕首,聽到動靜抬起頭,眉若遠山,眼若星辰,今日穿著一身竹青色錦袍,襯得人朗朗昭昭,往屋裡一坐,便令滿室生輝,似芝蘭玉樹一般。
衛蓁從光亮處走來:“午憩時忘了時辰,叫少將軍久等,不知少將軍今日來有何事?”
祁宴起身,將匕首放在桌上,從窗紗中射出的幾道若有若無的金光,傾瀉在他眉梢間,映得他眉眼金燦明亮。
“你不記得了?”
衛蓁思忖了一刻。恰好一片金色的陽光躍入眼簾,讓她眯了眯眼,祁宴靠近,抬手幫她擋著陽光,他身上衣袍帶著陽光般滾燙的溫度,好一會,他清磁般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來告訴你與太子退婚的事啊,你忘了?”
他聲音本就好聽,尾音拉長,便顯得格外繾綣溫柔,猶如一把柔情刀刮著人的耳畔,令衛蓁從耳根到肩膀,全發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