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紫羅蘭作為你的眼睛,用挪伊森的火種點亮你的黑夜。回來,克萊爾,回到我身邊。”
她站在克萊爾的棺木旁,左手拿著一朵正在燃燒的紫羅蘭,花瓣在火焰裡萎縮成灰燼,變成火星子打著旋飄落,在地上變成一個黑色的點。
母親曾用這樣的傳言哄她入睡,一次又一次,“想要見到已逝的親人,就點燃一個能象征你身份的東西,然後請求他回來,多喊幾次,他就會聽見。”
“真的會回來嗎?”
“當然會,我的小夜鶯①。”記憶裡,母親的微笑溫暖柔和,“挪伊森會帶著他的靈魂回家。”
【注①:夜鶯(nightingale)的音譯是南丁格爾】
“用紫羅蘭……作為你的眼睛,用挪伊……森的火種點燃……”
她的聲音終究還是被蒼白的抽噎吞咽了下去,手中的乾花無力的掉落在棺木旁,像死去的克萊爾的屍體。
“回來吧,克萊爾,”她哽咽著蹲下,“我還想再見你一次。”
沒有搖曳的樹葉,沒有飄落的花瓣,沒有突然吱嘎作響的門。空氣凝固了,或者隻是她覺得如此。沒有回應,沒有聲響,克萊爾不想再見到她。
“我愛你,克萊爾,我會一直一直呼喚下去。”
她重新起身,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相同的話語。鐵門敞開著,小路清潔而明了,她在等待克萊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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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林:
霍格沃茨一切安好。那幾個刺頭都回家去了,所以霍格沃茨很清淨。
我和羅恩下了很多盤棋,但我幾乎沒有贏過他,相比之下,贏哈利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我之前說過的讓你每天給我寫信,不是讓你隻寫一封信來報平安,還是每天都寫,記住了嗎?
我在霍格沃茨閒得沒事兒,你的信又不會耽誤我。
你的朋友:科爾文”
卡米莉亞看著科爾文的回信,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想了想後,她提起羽毛筆開始回信:
“科爾文:
我也一切安好。
聖誕節發生了一些有趣的插曲,格林格拉斯和帕金森沒有對我的聖誕禮物動手動腳,德拉科也沒有針對我了,事實上,我和他還達成了莫種意義上的和解呢。
前些天我在對角巷遇見了赫敏,真是個溫暖的驚喜,她請我喝了一杯弗洛林冷飲店的冰淇淋紅茶,味道相當不錯,改天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去那裡嘗嘗。
最後的最後,我會記住每天給你回信的,祝你天天開心!
你的朋友:卡米莉亞”
“卡米莉亞?”
房門外傳來了馬爾福夫人的呼喚,她趕忙在她叩門的時候折好了信紙,“請進。”
門吱嘎一聲開啟,納西莎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是時候去拜訪南丁格爾小姐了,親愛的,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就要出發了。”
“哦,好的,”她慌忙從書桌前起身,“我馬上就去準備,謝謝您的提醒……”
“也不用那麼慌張,卡米莉亞,”納西莎勾起了嘴角,“二十分鐘綽綽有餘了。”
她走前替她關好了門,卡米莉亞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呼了出來,開始翻找行李箱裡合適的禮裙。
盧修斯告訴過她這是一場葬禮,那首選當然是黑色的衣物。她猶豫了一下,決定再穿一次在馬爾福莊園初次參加晚宴時的那條黑色小禮裙……
很貼切場合,就是穿著太冷了,在倫敦的十二月份穿上一條剛過膝的雪紡連衣裙顯然是類比自殺的行為,但好巧不巧,她尤其不擅長增溫咒語。
經過了一係列思考後,她咬了咬牙,還是穿上了這條裙子。
“不能在關鍵時刻給斯特林丟臉。”對,而且尤其不能丟母親的臉。
她穿著羊毛襪,思緒不知怎的飄到了今天要會見的主角身上。
南丁格爾小姐,初次聽聞她的名字還都是因為那篇預言家日報上的訃告。
“黑巫師的襲擊……古薩摩人的後裔……”
她隻隱約記得這些字眼,陌生的種族,不詳的死亡,這都讓她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女士產生了難言的憐憫和好奇。
於她而言,這位夜鶯女士是一把蒙紗的豎琴,帶著些脆弱的美感,不知道為何,她好想見見她……
卡米莉亞邊想著邊梳理著自己的頭發,紮完發髻後,她換上了黑色的軟底皮鞋,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的身影,不料那偏紫的嘴唇和蒼白的臉頰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趕忙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臉頰,又咬了咬嘴唇使它們快速恢複血色。乾完這一切後,她快步走出了房門,向大門趕去。
盧修斯和德拉科在她到來之前已經等候在那裡了。黑金色的大門敞開了一條縫,寒風順著門縫席卷而來,她冷得一哆嗦,緊接著打了兩個噴嚏。
“雖然這身衣服很得體,但你的確穿的太少了,卡米莉亞。”盧修斯向下撇了撇嘴角,從衣架上隨手取下了一件帶著絨毛的披風遞給她,又往她身上丟了幾個保溫咒語。
溫暖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她感激的向他露出一個微笑,“謝謝您。”
盧修斯向她笑了笑,眼神飄向了正向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來的納西莎,“我向潘西他們告過彆了,我們不在的時候格林格拉斯夫人和紮比尼夫人會過來看護他們幾個。”
她走到丈夫身旁,盧修斯很自然的攬過她的腰,他們四人開始向門外走去。
馬爾福夫婦走在前麵,德拉科和她跟在後麵,看著他們倆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她不知怎的競有些羨慕。
“你的父母,好恩愛啊。”
雖然盧修斯是個虛情假意的人,但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愛馬爾福夫人,因為他看她的眼神與母親撫摸父親照片時的一模一樣,都帶著一種彆樣的溫情。
“嗯……”德拉科顯然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這難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嗎?相愛才會結婚啊。”
“沒有,我隻是有點羨慕,”她訕笑了一下,“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父母在一起呢。”
“哦。”德拉科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把話咽進了肚子裡。倆人無言無語的坐上了馬車。
去往南丁格爾府邸的路途與去往破釜酒吧的完全不一樣,去破釜酒吧的路上風景主要以瀝青馬路和高樓大廈為主,偶爾有幾個低矮的平房一閃而過,像是一篇白紙上突然出現的黑點,突兀又奇怪。
就像她和科爾文一樣,她有些自嘲的想著。
他們沿途經過了一片又一片的田園,本該種著莊稼的田地裡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被。
孩子在厚實的雪地裡尖叫著嬉戲,鑽入那柔軟的白色又猛地跳出來,魚兒戲水似的,紅彤彤的臉蛋似乎能融化冰冷的十二月。
等到到達南丁格爾府邸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陽光反射在鬆軟的雪絮上,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快跟上,卡米莉亞!”德拉科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下了馬車,站在一片耀白的雪地裡向他揮手,鉑金的發色一起明晃晃的亮著,像一顆人造太陽。
“嗯,好。”她一邊回應一邊跳下車,揉了揉眼睛來適應這片光明。
待視野漸漸恢複後,她看見了眼前的景象:不同於馬爾福莊園和斯特林城堡式的壯麗,南丁格爾府邸隻是一座並不惹眼的三層彆墅,帶著一個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後花園和前院,但莫名的,讓她感覺很安心。
“這真是……”她隱約聽見了一些盧修斯對納西莎的低語,“……寒磣,快趕上韋斯萊家的拚湊房子了……”
她感到有些疑惑,但沒有多想,前院種滿了紫羅蘭花,被施展過魔法的花叢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盛放著,迎麵吹來的花香十分沁人心脾。
她下意識的往前走了走,沒注意竟然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你好啊,小家夥。”
來者的嗓音帶著特有的魔力,令人安心的魔力,讓她特彆想知道她的喉嚨內部是什麼構造。卡米莉亞抬起頭,撞進了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卡米莉亞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它們。
人們都說他們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就是她母親的眼睛,這話裡或有巴結或有真誠,但她從小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在阿曼達的眼睛裡可以看見海浪的翻滾和海鷗的滑翔,而這位女士的眼睛與她簡直可謂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位女士見她半天不說話,微微勾起了嘴角。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小家夥?”
她微微低垂眼眸,刹那間,似乎有琉璃在她的眼波裡流轉。
卡米莉亞知道透過她的眼睛能看見什麼了。
整個前院的紫羅蘭都在她眼睛裡,透過她的眼睛,就能看見整個南丁格爾府邸。
她大致猜到了麵前這位有著漂亮眼睛的女士的身份,猶豫了一下後,她向她伸出了手,“您好,南丁格爾小姐。”
“你好,你一定是卡米莉亞了,”薇爾莉特-南丁格爾沉著嗓音笑了兩聲,“你很溫暖,卡米莉亞,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溫暖?”她有些不解的反問到,很多人都形容過她,她聽見過各式各樣的形容詞:詭異,營養不良,古怪,聰明……但她從來沒有聽到過“溫暖”一詞。
“你長得和你父親有幾分神似,卡米莉亞,而他是一個溫暖的人。”薇爾莉特摸了摸她的臉。
很奇怪,正常情況下她會反感彆人觸碰她,但這次她沒有。她在接受的同時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欣慰……為什麼會感到欣慰啊?
“您……您見過我的父親嗎?”她有些激動的問道。
自打她記事起,她就缺失了有關父親的記憶。過世導致他缺席了她的童年和現今,以及未來,但這並不妨礙她在每次阿曼達冷落她時都找理由安慰自己“至少有爸爸愛著我”。
聽聞居然有人和父親有過接觸,她在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恐慌——
萬一父親並非他人所說的那般完美怎麼辦?
“我和他短暫的相處過一段時間,”薇爾莉特微微俯身,衝她擠了擠眼睛,“你笑起來和他一模一樣,卡米莉亞。”
你笑起來和他一模一樣。
這句話像一股五十攝氏度的溫開水,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飄飄然了起來,“謝謝您,”她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要道謝,“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讚美了。”
薇爾莉特笑著直起了身子,“快進來吧,大家都在裡麵了。”
卡米莉亞注意到她的笑容在眼睛離開她身上的那一刹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繃緊的唇線。
從側麵她能看出來南丁格爾小姐的眼睛腫得有些厲害,顯然是悲傷痛哭之後的產物。
看來南丁格爾小姐真的很愛她的妹妹,她默默的想到。
大門敞開著,他們幾人跟在薇爾莉特身後走進了大廳。廳內的人說多不少,麵孔都有些熟悉,但卡米莉亞一個名字也叫不上來。
她看著人們在薇爾莉特小姐到來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向她表示哀痛之情,也有不少人看見馬爾福夫婦了以後上前攀談的。
大廳裡沒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德拉科除外,眼下他也有些手足無措。
“我們該做什麼?”她感覺到德拉科往她這邊湊了湊。
她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沒有弊端的方案,“彆人沒說讓我們做什麼之前都彆動。”
德拉科聳了聳肩,然後照做了。
兩人尷尬的站在一張桌子旁,眼睛掃視著來往的嘉賓,期待著能來一個長輩告訴他們此時此刻應該怎麼做,但似乎沒有人記起他倆來。
最終還是薇爾莉特發現了他倆的局促不安。
“哦,梅林,你們就一直站在這裡嗎?”她似乎想要忍住即將浮上臉頰的笑意,“來,這邊走,你們可以先去圖書室看看書,那裡麵可能有你們感興趣的東西……”
她帶著他們走下了樓梯,卡米莉亞這才發現南丁格爾府邸並非隻有三層,還有一個麵積頗大的地下室。
雖然是地下室,但布置的卻十分溫馨,與上麵招待賓客的大廳的那種嚴肅刻板的風格可謂大相徑庭,“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她由衷地讚歎到。
“確實,這是我的一個小小的靈魂港灣。”薇爾莉特笑了笑,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書架,“上麵有很多麻瓜文學作品,想要看看嗎?”
“嗯……”
“麻瓜?”德拉科皺起了眉頭,“他們會寫字?”
“他們當然會,而且在文學造詣方麵他們領先了我們很多,德拉科,”薇爾莉特耐心的解釋著。
“那就一會兒見,你們倆。哦,對了,卡米莉亞,如果你想要了解麻瓜文化的話,我覺得從兒童讀物入手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卡米莉亞衝她笑了笑,目送著她像樓梯走去。待腳步聲消失後,德拉科一屁股坐在了扶手椅上,“好吧,這葬禮簡直就是無聊透頂。”
“葬禮不需要有趣,德拉科,”卡米莉亞下意識的反駁到,“葬禮的意義是讓生者銘記死者。”
“好高深的話,”德拉科挑起眉毛,“誰告訴你的?”
她沉默了一瞬,“我母親。”
“哦,斯特林夫人,”他做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確實,斯特林夫人的確見識廣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