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意看著他的背影，心裡無端升起一股擔憂：等小崽子上了大學，不會就不著家了吧？

在某個憂心忡忡的男人驅車回家的時候，沈恪已經和彆墅裡的同學挨個兒打上招呼了。

*

屋裡幾個人分工明確，各自忙活。

陳帆和劉一鳴負責擇菜和洗菜，楊飛和宋智慧負責炒菜，王楚楚和班長捧了幾束鮮花裝點房間，沈恪則到處轉悠打下手。忙活了快一個小時，總算是有點樣子了。

楊飛端著一盤紅燒魚從廚房出來，抬眼看見趙黎氣喘籲籲地開門進來，他揚了揚聲調揶揄道：“怎麼個事兒啊趙黎，身為紀律委員，竟然是唯一一個遲到的！”

趙黎把手上提的東西一股腦都堆在桌上，喘了好半天氣才道：“彆提了，都怪陳帆，非要點名喝那幾個牌子的酒，我跑了好幾家超市才買到！”

陳帆擇完了最後一顆青菜，從廚房探出一顆圓腦袋，“你懂個錘子，那個牌子的酒賊好喝，清甜還不醉人，我保準你們喜歡！”

王楚楚從樓梯上下來，順便接了一嘴，“我不喝酒啊，你們隨意。”

班長立馬舉手，“加一！”

陳帆故作惋惜地大聲歎氣，“可惜咯，你們沒口福。”說罷，又把頭縮回了廚房。

又忙了小半個鐘頭，幾個年輕人總算能坐下來吃飯聊天了，沈恪才吃了晚飯不久，肚子不是太餓，就夾了些清淡的菜意思意思。

剛吃了沒幾口，陳帆站了起來，利落地開了幾瓶酒，給場上幾個男孩子滿上，女孩子們則倒了可樂。他率先舉起酒杯，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中心主旨就一句話：恭喜大家順利度過高中，即將迎來美好的大學生活！

受他情緒的感染，劉一鳴也端著酒杯起身，發表了自己的感慨，隨後大家依次說了幾句話，到沈恪的時候，他嘟囔了一句：搞得和國旗下講話似的，一點都不酷。

大家聞言哈哈大笑，原本有些傷感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陳帆大聲喊道：“畢業萬歲！”緊接著把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畢業萬歲！”

“畢業萬歲！乾了！”

少年人的熱血一燃就著，幾個人平時都不怎麼會喝酒，這會兒一杯接著一杯不帶停的，幾瓶酒瞬間就見了底，除了沈恪，其餘幾個臉上都浮上了紅暈。

陳帆眼睛迷離地看向沈恪，大著舌頭拍桌子，“沈小可，你怎麼還是白白嫩嫩的，剛剛是不是耍賴沒喝！”

沈恪眼底一片清明，除了呼出的熱氣帶了些酒意，瞧麵上完全看不出喝了酒的樣子。

他十分自豪地把額前的碎發往後一撩，露出光潔的額頭，輕蔑一笑，“不是我說，在座的各位沒一個能打的，都是菜雞。”

還不如他這個第一次喝酒的人。

沈恪確實沒有察覺到任何醉意，那酒喝上去甜津津的，他完全當成果汁來喝的。

他環顧了一周，除了沒喝酒的兩個女孩，楊飛和劉一鳴正在傻兮兮地猜拳，趙黎閉著眼睛背《出師表》，沈恪無語地捂住了耳朵，不愧是書呆子，高考都結束了還不忘牢記知識點。

看行為，宋智慧是他們中間最清醒的那一個，但是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就會發現他比陳帆好不到哪裡去。

小胖子這會兒正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扳手指從1數到了99，大有繼續往下數的趨勢。

王楚楚無奈地扭頭問沈恪，“怎麼辦啊？要不要把他們幾個扶到臥室去？”

沈恪看著這一屋子“神經病”，點頭同意了小姑娘的建議，“拖走吧，看上去都不太正常了。”

剩下三個沒醉的人齊心協力把酒鬼們扶回了臥室，沈恪簡單地給他們擦了擦臉，然後被子一蓋，完事兒！

沈恪拍了拍手下樓，兩個小姑娘正在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他幾步走過去幫著一起收拾，臉上依舊白嫩，眉眼也如平常淡然。

班長趁他不注意，拉著王楚楚走到一邊，小聲嘀咕：“楚楚，我怎麼覺得沈恪也不太對勁啊？”

王楚楚偷偷瞄了少年一眼，隨後輕聲附和，“我也覺得，你說他是不是喝酒不上臉？”

“有可能，雖然他看上去表現得很正常，但你有沒有發現他這個行為很奇怪？”班長朝不遠處抬了抬下巴，王楚楚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沈恪正麵無表情地蹲在餐桌旁邊的地上……擦地。

用洗碗布。

他擦得十分認真，手上動作不急不緩，仿佛擦的不是地，而是某座獎杯。

王楚楚嘴角一抽，不忍直視地挪開視線，訕訕道：“他好像也醉了……”

班長：“……”

眼看沈恪從餐桌下麵一直往前擦，就快擦到客廳了，王楚楚終於忍不住過去製止了他，“沈恪，你……擦得挺乾淨的了，那邊就不用擦了。”

沈恪一臉疑惑地抬頭，“擦什麼？”

“擦……地啊……”王楚楚指了指他手裡的洗碗布。

沈恪利落起身，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先是“啊”了一聲，然後義正嚴詞道：“誰在擦地？我明明是在畫線！”

王楚楚更加疑惑了，“什麼線？”

“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輔助線啊！你沒看出來嗎？”

王楚楚：“……”

班長：“……”

得，確認了，必醉無疑。

兩個唯一清醒的小姑娘無奈對視，一致決定把沈恪也拖上樓，但是眼前的少年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醉了。片刻後，他又蹲了下去，開始“畫輔助線”。

正當女孩子們無從下手的時候，沈恪兜裡的手機傳來了聲響，王楚楚神色一鬆，連忙從他身上掏出手機，屏幕顯示“梁嘉意”。

小姑娘莫名有些緊張，她清了清嗓子，摁下了接聽鍵，“喂？”

聽到話筒裡傳來女孩子的聲音，梁嘉意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好，請問你是？”

王楚楚說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輕聲催促，“額，你快點過來吧，我看他的‘輔助線’都要畫到門口去了……”

梁嘉意無奈扶額，小崽子果然沒聽勸，這得是喝了多少啊。他隻能先拜托小姑娘看著沈恪，然後披上外套開車前往彆墅。

*

距離彆墅還有一小段距離，梁嘉意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影蹲在門口，整個人縮成了一團。他立刻加速往前，熄了火之後大步朝人影走過去。

沈恪一頭細軟的發絲沾了夜裡的露水，軟趴趴地沾在額頭上，看見來人，他連忙起身，又因為站得太急而頭暈目眩，正準備找個能把住的東西，手上就摸到了軟軟的兩團。

看著自己胸前細嫩的雙手，梁嘉意儘力壓住怒氣，把外套披在醉鬼身上，對旁邊的兩個小姑娘頷首致謝，“麻煩你們了。”

王楚楚急忙擺手，羞赧道：“已經很晚了，你們快回去吧。”

梁嘉意也不再推脫，他彎腰把沈恪抱在懷裡，托著他的屁股放到了副駕駛上。剛把手抽開，某個小醉鬼就開始耍酒瘋，扯著他的領口，將自己的濕吻黏糊糊地貼上去。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王楚楚看到，小姑娘眼眶一紅，吸了吸鼻子轉身進了屋。

沈恪實在太過黏人，恨不得一整個趴進對方懷裡，梁嘉意被他纏得渾身發燥，偏偏對方又是喝醉酒的狀態……

梁嘉意有氣沒處撒，隻能狠心摁住他往車裡塞，啞聲警告，“給我老實坐著，回去再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