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孔雀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1 / 2)

浮屠令 西裡伯爵 3695 字 10個月前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即便百年後再想起,遊扶桑仍覺這詩句與宴如是極為合襯。

這宴門少主是孔雀,是鳳凰——是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的人上之人。

綾羅金玉渾不見,幾曾著眼看侯王。慵歸去,醉洛陽。*

而她遊扶桑是濁氣,是塵埃。

要修儘苦難,才能與這麼一隻自在成仙的小孔雀並肩。

*

宴門試煉,險中之險,兩個少年誤打誤撞,在猛獸凶殘的懸崖穀底窺見宴門至寶——空山卷宗。

照理說,第一個觸碰空山卷宗之人就算拔得宴門試煉頭籌,有被收入內門的資格。

空山卷宗外風雨雷電場,雖知是幻象,宴如是看了還是發怵,才攛掇著遊扶桑先去取用。

遊扶桑照做。

思及自己渾身符籙、手中箭矢都是宴如是施舍來的,她一拿到卷宗,就把它交給宴如是。

宴門試煉的魁首當然是由宴門少主來奪得才最穩妥。

彼時的遊扶桑實在很有作陪襯的自覺。

但也從未預料,試煉末尾大典之上,宴如是會將自己推出去:“阿娘……咳,不不,掌門大人!試煉之中先取得卷宗者,是這位叫遊扶桑的道友。”宴如是認真道,“所以試煉魁首,也當是她。”

四下皆是不可置信,遊扶桑也不例外。她立於人群之中,茫然抬起頭,眼底顯而易見的錯愕。

她想,大抵隻有極其自信的人,才會有這樣澄澈坦然的舉措吧?

宴門高座,宴清絕自掌門之位起身,視線掃過遊扶桑。

“……是你。”

女人眸底一閃而過的厭惡,極淡。

然,向來對這些情緒敏感的遊扶桑又怎會捕捉不到?才頓時如芒在背,先前的驚喜情緒也被澆了個透。

萬幸宴門試煉的傳統並未為掌門情緒所偏帶,那日,遊扶桑當真有了進入內門的資格。

作為魁首,她第一個選師拜師。

“這孩子是我從扶桑之地撿來的,碰上時,她在一隻惡鬼腳下苟延殘喘,”宴清絕抿一口江南龍井,輕描淡寫說道,“可惜啊,這孩子沒根骨,無法修煉,我當時將她置於外山,久而久之,竟是把她忘了。”

雖是說著遊扶桑,可視線自始至終不落在她身上。許久之後遊扶桑明白,宴清絕對自己的態度從來不是擺在明麵上的惡劣,而是暗地裡的忽視與貶低。

宴掌門淡漠之意溢於言表,倒讓其她長老怪異。她們默然半晌,是鑄劍煉器的成長老賠笑著打了圓場:“雖不被聞問,但這孩子在試煉也能拿見魁首,這如何不算機緣呢?”

宴清絕淡淡:“說得也是。”

成長老嗬嗬笑了下,走下高台,伸手扶起遊扶桑。

她大概是想說些什麼的,收遊扶桑為徒或者其它,可當觸碰的一刹,又陡然驚訝道:“等等!”她回頭去看宴清絕,“掌門是否記錯了什麼?這孩子根骨是好的——甚至純淨至極,怎會無法修煉?”

四座皆驚,要屬遊扶桑最不可置信:原來……我是可以修煉的麼?

宴清絕也是一愣。

良久,她道:“倒是有趣。想是扶桑之地濁氣太盛,掩蓋了這孩子身上的根骨氣息。是我的過錯,是我看走了眼。”她看著遊扶桑,一字一頓地重複,“是個有趣的孩子。也好,又是魁首,根骨又潔淨,不妨……留在我身邊吧,扶桑,你意下如何?”

宴清絕的語氣頗為怪異,但這些細枝末節在掌門收徒的大事麵前,根本不會被注意到。這可是宴掌門百年來第一次收徒,還是主動的、一收就收了倆——外山學子遊扶桑,親生女兒宴如是。

掌門首徒之名實在威風,所有人都在恭賀,遊扶桑卻本能地覺察怪異。

她以為,宴清絕並非真的想收下她,而是借收徒之名……

掩蓋什麼端倪。

不過,這般似是而非的想法在少年扶桑腦海裡一蕩,很快消散無影。

她隻記得那日最後,宴如是興衝衝地抱著一捧符籙箭矢法器珍寶:“這些都送給你!遊扶桑,往後我們就要同吃同住、一同聽講啦!但願你是個好相與的人,”小孔雀笑容明豔無儔,“今日之後,你就是我的師姐了!記得好好照顧我啊!”

那樣的笑容,不論時隔多久再想起,都能振動遊扶桑的心扉。

那是她自無儘混沌後,眼前落下的第一道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