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執念什麼?有什麼是求不得而非要渴望的?有什麼是看不透而非要向往的?
倘若把這些問題單拎出來問,遊扶桑斷然會輕蔑一笑;但偏偏是當局者迷,竟是身在局中不知錯,亦不知返轉。
冥河花燈一吹一散,方妙誠的身影忽而融進鬼影人影中了。
見宴如是仍盯著那個方向,庚盈打趣:“以為你會多說幾句她的壞話,畢竟你與她有血海深仇。比如,呸,打我時心狠手辣,現下裝什麼柔弱深情,果然是個虛偽的狐狸精……這類的。”
宴如是搖了搖頭,不作聲。
庚盈在鬼麵具下做了個鬼臉:“真的,你信我嘛,罵一罵十年少!”
“不。這隻是逞口舌之快。”
“罵人都不敢,沒用!”
“那是犯口業。”
“哼,無趣!正派小古板,沒意思極了。”
宴如是又不回話了。
庚盈像踢到鐵板那樣板起了臉。
罵雖然不罵,但明顯還是很在意的,若非往生道上各有鬼魂鬼差來來往往,宴如是不好大動作,否則估計能直接追過去。她的目光釘死在方妙誠消失的方向上,心裡還是數月往前清明宴後方妙誠的那句話——
“令堂呀,像狗一樣求我留你一命呢。”
她踩著她肩膀,點點低下她的身軀,嗤笑地問:“如果我非要你做出選擇呢?”
清明宴後她大病一場,病好以後又瘋了地練劍劃長弓,手腕與指尖磨出泛白的繭,染上鮮紅的血。
“如果我非要你做出選擇呢?”
這句話一直浮現在她腦海。
她不想放棄母親,也不想背棄遊扶桑。如果能選擇,她寧願與方妙誠玉石俱焚,但她做不到——即便是同歸於儘,也做不到。
是以卵擊石,而非玉石相撞。
這就是弱小的後果吧,她想,從前待在宴門太過安逸,被母親保護得太好了,險些忘了這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從前仰仗宴門,她是不問世事也能過得十分安逸的“強者”,如今流落此間,她是“弱者”,是砧上魚肉,任人宰割。
魔修,以自身命數為耗,獲得某一時刻突飛猛進的靈力暴漲,這正是宴如是所求的。而遊扶桑也沒有說錯,能被看到的魔修都是極少數幸存者,入魔後或死或暴斃者,不計其數。
卻有一個聲音在她心裡說,試一試吧,試一試吧,不管如何,入魔,就可以報仇了。
很恍然地,宴如是重新在人群裡追到方妙誠衣角時,她一頓,忽回頭問遊扶桑,“此處不管是人是鬼,是魔修是正道,都要受鬼差管束麼?既是離魂狀態,身外之物,如修為,都不可與鬼市外匹敵,是嗎?”
“話是如此……”遊扶桑隱約覺察不對勁,“喂——宴如是,你想乾什麼?”
宴如是不再應答,電光石火,她利落剝下發間金釵,幾步提起以釵作刃,便朝方妙誠後腦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