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胭脂 人間情仇至此化不休(2 / 2)

浮屠令 西裡伯爵 3655 字 10個月前

“我為了哪份情,又放棄了什麼?你不妨更細致地說一說,”遊扶桑力道不減,冷笑道,“要知道,現在連自己的性命都握不住的人,可是你自己哦。”

青鸞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斷續道:“從前我覺得,比起死在正道手下,被您殺死……仿似也挺好的。我與您不一樣,我生來隻是邪道一條路,而您出身宴門……即便是墮入邪道,言辭裡,仍有正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憫感。”

“尊主,我們都是厭惡正道的人,由著不同的原因。您看,您厭惡正道,卻永遠無法割舍正道教給您的一些道理與觀法……善意,理智,情理……我厭惡正道,但竟然也會被您這樣的人吸引……我曾是妖修,是蓬萊一隻最微不足道的青鳥,十五化形時被幾個正道童子嬉鬨追逐,要將我炙烤,要捉我的羽毛作扇子……垂死之際被年少的莊玄城主,您的上一任城主,以魔氣灌溉神脈,此後跟隨在她身邊。後來她離開了,囑托我要好好照顧您……”

“我與其餘魔修一樣,皆仰慕您。仰慕您的強大,仰慕您的冷血無情。尊主,可以聽青鸞一句……勸說嗎?軟弱與憐弱皆是毒藥……它會侵蝕您的力量……和心性……”

遊扶桑靜靜看著她,待她說完,隻笑:“真是有意思,我今日不殺你,大抵要被你說成軟弱憐弱的人,可我殺了你,又像是被你擅自作主的行為激怒了……本質是在維護宴如是。你讓庚盈先下手又有什麼用呢?倘若她連庚盈的偷襲都防不住,那這個師妹,我也不想認了。庚盈殺不了她,她也不會去殺庚盈;隻不過,事後依她脾性,大抵要作無事發生。你們這次試探,說了一些屁話,得了一些挨打,再往後……”

她鬆了手,“去浮屠塔領罰吧。你知道自己該領哪一份。”

對遊扶桑而言,浮屠塔是修煉的地方,對旁人,隻是煉獄。高塔內怨氣結生,進去一遭,不死也褪層皮。

遊扶桑道:“既然這麼想犯上作亂挨罰,那就……求仁得仁咯。”

*

庚盈才擦淨脖頸血跡,恢複一下筋骨,一出浮屠殿門又遭遇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遊扶桑絕沒有宴如是那樣溫和講道理,拳腳都往死裡打,又留一口氣。“這種打法才最折磨人……”庚盈一息尚存,趴在地上抬起臉,一張被血染紅的臉蛋又是哭又是笑,“您還不如直接下死手,給一個痛快。”

“打你是讓你長記性。打重了最長記性。”遊扶桑冷臉,居高臨下睨她,“庚盈,我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聽青鸞的話,還是聽我的話?”

庚盈壓下氣息,沉默幾許,終於道:“您的。”

“永遠記住你說的話。”

丟下這句,遊扶桑衣角掠過庚盈發頂,進了宮殿,殿門砰地閉緊了。

城主的寢殿極大,但布置極少,有些空落落的,一榻一窗一門扉,花枝綴白牆,長長墜地的字畫。比想象中得乾淨整潔,想來是宴如是稍稍收拾了一下。

見遊扶桑來了,宴如是抱著幾支零落的花枝,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尊主,這些花……”

“丟了。”遊扶桑沒什麼情緒,也未直視她,信步走到寢殿邊緣,瞧了眼被刃氣截斷的字畫書卷,“可惜了這些字畫。”

宴如是低眉:“抱歉。”

遊扶桑盯她兩息,扯出一個笑:“隻一個抱歉?沒什麼彆的想與我說嗎?”

“說……”硬生生咽下一句‘說什麼呢’,宴如是收攏殘敗的花枝,深吸一口氣,直視遊扶桑,“尊主,您入寢殿瞧見了狼藉,卻沒有任何詫異,想來也是知曉前因,再說您該煩了。事實上,她們的猜忌我都明白,也很理解,倘若她們都信任我,那才是奇怪。”

換了旁人,遊扶桑定認為此言此語巧言令色,是為了裝柔弱,讓彆人放鬆警惕;但此刻垂眼看著宴如是,遊扶桑隻覺得……

瞧見了一隻毛發沾濕的白孔雀。

瓊枝作骨,雪月皮囊,卻低眉順目,淒淒慘慘多可憐。

遊扶桑眼前昏暗一瞬,覺察心底有什麼欲望在疾速生長,她抑製不住。

二人對立,沉默良久,是遊扶桑笑著反問:“她們不信任你,猜忌你,你又要如何呢?”

“我……”

“還記得我與你立的血契嗎?”遊扶桑打斷地問,黑暗裡,她的瞳仁十分急促地綻出金色的魔氣,鬼氣森森,她步步靠近,句句緊逼,“宴少主想在浮屠城安寧,很簡單。將你的情緒交給我,將你的一切……都交給我。”

仿若是惡鬼在討交易,遊扶桑伸手撩開宴如是耳邊鬢發,露出她耳垂血契的印記,輕輕揉撚幾下,她笑開,一字一頓道:

“宴如是,將你的一切交給我。”

“如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無人膽敢再揣測你,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