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臨見自己被羽鴉一眼看穿,也沒藏著,彆彆扭扭的告訴她:“今晚上搭了台子,特意請來了聖都城裡有名的梅家班子,還有……豔姬也說要帶上姐妹一起來助助興呢。”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愣頭青一副乾活特彆得勁兒的樣子,原來是晚上佳人有約呢。
說來,這個古若臨怎麼說也是個家世不俗的大少爺,不僅是城中首富的小兒子,自小更是天資聰穎勤勉好學,17歲的年紀就中了舉子,要不是省試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耽誤了,當年恐怕也是風光無限眾口交讚的天之驕子。
雖然稍有遺憾,但三年之後,他依然高中三甲。大殿之上皇帝見他樣貌清俊透著一股喜氣,機敏中也有穩重,龍心大悅,金口一開便封了他大理寺丞正五品的官職。原本就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跟著沈紫合更是前途一片大好的光景,可惜了……
羽鴉搖了搖頭,隻當這都是豔姬的福氣。
抬頭在看了看天氣,照理金秋的大日頭仍是可毒,但今日的天氣卻一直陰沉沉的,時隱時現的日頭,像是壓抑著什麼似的,原本是秋高氣高的節氣卻無端的讓人心口悶得慌。
眼見這府衙上下都在為了晚上過節忙碌,無事可做的羽鴉正想著趁著機會去躲個懶,可正當她轉過身時,卻因為腳下浮現出來的一抹影子打消了所有的念頭。
……
中秋佳夜,滿庭飄香。
應酬了一天的宗室族親,好不容易趕回來過節的沈紫合,人未到遠遠就聽見戲台子的戲碼已經唱起來了。
往年的中秋節沈紫合總是孤獨得很,雖然族人眾多,宮裡也最愛邀他歡聚一堂。但從小雙親離開,獨自一人長大的沈紫合每每到了月亮最圓最亮之時便是無儘的孤獨與思愁湧上心頭,即使身處燈火闌珊之處,即使被眾人擁簇其中,都不能消解。
可今次卻不同,多了一個羽鴉。
這個羽鴉啊,彆看總是要強,但終究是個女孩子家家。也喜歡香辣燙嘴的肉串,也喜歡酥酥脆脆的零嘴,貪起杯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高興起來也是大笑大叫,也沒個正形,仍是個孩子心性……
一想起羽鴉,他就忍不住翹起了嘴角,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裡捧著一隻精美的木雕小盒,這小盒隻有巴掌大,裡麵的物件卻是他精心挑選,不知羽鴉丫頭可會喜歡?
轎子才剛一落地,沈紫合便迫不及待的奔進了府衙。
今日中秋佳節,與往常不同,沈紫合初來聖都府,又碰上了孽鬼一案,為了犒勞一眾部下,今夜特地擺了酒席,搭了戲台,與眾同樂一番。
不知道今晚的菜可有備足,酒可有吃夠,還有投壺,飛花令這樣的遊戲,啊對月餅是禦賜的,禦膳房裡的膳正親自做的,白日的時候早早的就讓人送過來的,還有許多的精美糕點都是尋常人吃不到的美食。對了,怎麼可以忘了還要放河燈呢,不知道今夜裡大家又會許下什麼心願……
沈紫合穿過了內堂,一路直奔後院,那戲台上的唱腔越來越近,前麵長廊的儘頭燈火闌珊越來越熱鬨。
然而,沈紫合滿心的歡喜正要加入這場對他而言十分特彆的宴席,眼前出現的不速之客,那張尖銳的五官,張揚的笑臉,當他們四目相對的刹那,沈紫合那滿眼的星辰大海瞬間就被熄滅了。
“你怎麼在這裡?”沈紫合簡直是提著嗓子問這話的。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們給予的回饋都十分統一,五官都是耷拉的,臉色全都一言難儘,看來同樣對這位不速之客沒有半點好感。
巫歆從宴席的主位上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這個位置原本是留給沈紫合的。
他揚起下巴,姿態傲慢的俾睨著姍姍來遲的沈紫合,冷哼道:“沒想到,竟然是你?”
沈紫合忍不住皺起眉頭,根本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巫歆還是那張笑著的臉,特意瞥了一眼正坐在席中吃菜的羽鴉。
台上的戲正唱得熱熱鬨鬨,台下的氣氛卻又僵又尬。
羽鴉這會兒正獨自在那裡喝酒吃菜,仿佛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她從前就知道巫歆這個唯我獨尊的瘋子極不受人待見,但今天才明白他竟然鬼憎人厭到了什麼地步。
從剛剛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已經把這裡所有人全都得罪光了。
先是文書和兩個護衛,一句“滾”就把人趕下了席。
接著就開始嫌棄桌上的酒菜像爛糠,台上的戲子扮相難看,唱的不好,演的戲目還是個人鬼殊途的戲碼,又說這後院太小風太大,衙門裡都不種桂花樹的麼,根本毫無情趣……
豔姬帶著一眾姐妹來助興,琵琶還沒彈起來就讓他給打斷了。那曲子分明是春江花月,他非說調子是吊喪用的?就問你誰吊喪彈琵琶的?
非拉著豔姬同他吃酒,古若臨笑哈哈的出來打圓場,明眼人一看就知古若臨與豔姬關係匪淺,這巫歆倒好,張嘴就問他古若臨娶個妓院裡的花魁回去就不怕被打斷腿,趕出家門麼?
好家夥,一開口又得罪了倆?
若不是這巫歆手裡捏著伏族二十多個幼崽和女人,豔姬早就當場將他撕成一條一條的。
還有那姍姍來遲的趙鐵牛,巫歆一見大家都招呼他來吃酒,還特地留個位子給他,更是一臉譏諷的嘲弄他怎麼偌大一個聖都府衙門什麼低三下四的村野莽夫都能上席……
經曆的種種羽鴉簡直不堪回首,如今眼前這一個一個衝著巫歆虎視眈眈,她看一眼都覺得腦仁兒隱隱作疼。生怕這群非人類一言不合就能動手將他拆成一塊一塊的清蒸紅燒,或者乾脆就架個火爐做成烤肉。
羽鴉忍不住又往嘴裡喂了一口酒,一記冷光恨恨的掃向了正蹲在角落反省的蒼。
蒼簡直手足無措,當初羽鴉溜出皇宮的時候吩咐他留在宮裡替自己照看巫歆。原意是讓他盯梢,沒成想巫歆卻拿萬晶行宮裡的幼崽們做要挾,逼著他為自己辦事。
雖說蒼也是被逼無奈,可這家夥被威脅了都不哼哼的嗎,當她這個大佬不存在是吧?
羽鴉無端的又是一陣心煩,捏著酒杯仰頭又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