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說,那年輕和尚還信以為真了,口口聲聲稱呼他為宗師。
於是,劉慶東讓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講出來,小和尚認為對方是可以親近的長者,毫無顧慮如實稟告。
原來他是奉師叔之命,去洛陽城裡丐幫總舵送信的。因為從京城裡來了位叫作種放的右諫議大夫,皇上允他來寺裡養病。主持懷疑他居心叵測,是衝著啞居士來的,便請丐幫幫主想辦法將其趕走。
江幫主收到信後說沒問題,知道這種放修道不專,一會兒出仕,一會兒隱退,得到的俸祿恩賜頗豐。在長安廣置良田,每年獲利可觀,其門人族屬依仗他而恣肆驕橫,強買強賣,危害鄉裡。可以在這方麵做文章,隻要爭訟一起,危及到自身利益,六根不淨的種放便呆不住啦,一溜小跑地去長安嘍。江幫主讓小和尚回寺告訴主持,一切由丐幫處置,大可放心。
在返回的途中,出家人路過這個村子,眼見得烏雲密布,似要來場豪雨,便扣開一所大戶人家的門,央求屋主施舍借住一晚。
卻沒想到屋主與夫人在正堂裡把酒言歡,推杯換盞興致正濃。
那男主人看上去不下六十歲的光景,鬆弛的眼袋能當香囊使了,他喝得耳熱眼花,說起話來已是口齒不清了。女主人以客舍尚未修繕完畢為由,好言婉拒,老頭子在一旁添油加醋說是女眷多,留宿不方便。
不得已,小和尚退了出來。還好,老天眷愛,轉眼間雲開霧散,皓月當空,好像雨下不來了。他怕走夜道不安全,便暫且棲身於屋主停放在院外的串車上,打算挨到天明再上路。
出家人總在擔心車主人家攆他離開,還好,院子裡並沒有人出來。
擔心影響了他的心情,和尚翻來覆去地睡不踏實,迷迷糊糊到了後半夜。
夜深人靜本該無事,這大門口卻不消停,一會兒是推門吱扭聲、一會兒是大門內的嘻哈說話聲、一會兒又是重重的落地聲,幾度將其驚醒。
這次他躲在車廂裡向外窺視,借著似水的月光,看見一個男子穿著白色的直掇,身後背著一位著大袖衫的婦人,從院子裡翻牆而出,那婦人手裡提著大包袱,還不住地回頭張望,似提心吊膽被人發現追蹤出來。
看到那女人的正臉,小和尚認得是這家的大娘子,那婦人不喊不叫,緊緊摟著男子的脖子,分明是你情我願跟人私奔了。男子沒有回頭,隻看到他的背影,腳下不停地往前飛奔。
和尚不想管世間的俗事,還是這種不光彩的醜事。他重新躺下把繩子扒拉到一邊,準備再迷瞪一會兒。
可剛打了個盹,一顆石子從天而降,正正好好落到他的身上,也不知從哪裡飛來的。
第一顆石子打在身上他沒在意,可架不住接二連三地沒完沒了,而且逐漸從石子變成了石塊,這是誰在跟自己過不去呀?不會的,黑燈瞎火的誰有那份閒心。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啦,翻來覆去睡不著,難道是妖魔鬼怪出來搗蛋,不讓我在這串車上睡啦,或者是佛祖顯靈在提醒我?他不由得在心裡盤算來盤算去。早些時主人拒絕我入屋借宿,如今若這屋主發現媳婦跟人跑了,財物也不見了,明天發現我躺在這裡,一定會找我的麻煩,不如趕緊離開此地吧。
抬頭看天空烏雲又起,不知道會不會下雨,想到這裡他躺不住了,起身要繼續趕路。不料,沒走出多遠便刮起了大風,不大一會的工夫兒,便下起了驟雨。
出家人有先見之明,隨身攜帶著雨具,他打開油紙傘冒雨前行。
可風越刮越凶,雨越下越密,劈劈啪啪砸在傘頂。麵對這麼施虐的暴風驟雨,實在是舉步維艱了。
望見村子外麵有片茂密的樹林子,他便加快步伐趕了過去。可沒留神腳下,剛跑到村頭便發生了意外,竟墜入這口枯井裡。
墜井之後,方才發現那位逃逸的婦人被棄屍於井中,若不是她在井底墊了一下,自己非得摔出個好歹來。
雨點子劈劈啪啪地往井裡灌,小和尚被澆成落湯雞,還是老天留情,這雨來的快,去得也快,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不大一會兒就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