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東聽他還讓自己說，也不好打住，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吧。“依我拙見，既然施輝不能把人弄到井裡，大概率不會是他殺的人，他應該是在凶手拋屍的工夫兒路過林子，看到了地上的包袱，便順手牽羊占為己有。他要是去得比那時晚，包袱勢必要被凶手帶走嘍。可是，他為什麼把雨具丟棄在林子裡呢？是東西太沉，拿不動了嗎？”

“嗯，有這種可能。”知府為朋友斟滿酒，“照你的分析，施輝是沒有力氣搬動屍體的。會不會他找了幫手，共同殺人呢，比如幫凶是董歡，他倆設下圈套圖財害命呢；還有一種可能，施家的侄子能抬動屍體，虛弱無力壓根就是裝出來的，故弄玄虛掩人耳目，那他極有可能就是凶手。”

劉慶東沒有反駁他，因為他聯想到了李元霸，同樣是瘦小枯乾，卻有天下第一的神力。也許被向敏中一語言中了，那小子狡猾得很，是在故意散布煙霧掩蓋真相，可惜他死了，隻有閻王爺能審問清楚啦。

這時老家人向喜來報，有下屬回來複命。向敏中讓其帶人進來，毫不在意地說屋子裡沒有外人。向喜答應一聲轉身出去，還不忘向劉慶東咧嘴一笑，露出缺失了一顆牙的上齒，原來他是個豁牙子。

不多時，從外麵進來兩個人，劉慶東開始沒有認出來，當他們開口說話，方才辨出是那兩個把門的跟班。

這不能怪劉慶東眼力不濟，因為他們刻意化妝改換了裝束。一個穿著樵夫的衣裳；一個將頭發特意地紮了起來，活像個在社會上混的二流子。

見他倆看到有旁人在，便站在那裡眼神遊移不敢吭聲。

“大成，你先說，劉老哥是我的摯友，但講無妨。”

聽知府這麼吩咐，手下人放下了顧忌，其中紅臉膛的漢子回稟道：“老爺，小人按照您的吩咐打扮成賣柴的樵夫，輕輕鬆鬆便混進了施家。從他家廚娘的口中得知，戶主施大錢當年在王侁的手下做教頭，駐紮綏州討伐黨項李繼遷，因受箭傷無法生養，致使膝下無兒無女，隻有施輝這麼一個侄子。施輝出事那晚在外麵賭輸了，的確是喝了不少的酒，心情不順地回了施府。”

向敏中插嘴問，“撈乾的說，我讓你打聽的那些事，你打聽出來了嗎？”

“是，小人估量過了，圍牆有一丈來高，不會些武功的人是翻不過去的。也問到了，施家的鑰匙都由施大錢掌管，老頭子特意做了個匣子，晚上當枕頭枕著，誰也彆想偷走嘍。”

知府被逗笑了，差點把一口酒噴出來，“劉老哥，這是個狠人啊，我就說嘛，照你聽到的鑰匙由大娘子管著，其實是塊遮羞布。若是那樣，她又何必有後門不走，費勁巴力地翻牆呢？這個施教頭啊，明明媳婦紅杏出牆了，還死要臉麵呢，這麼一說，彆人都會認為他家大娘子是被劫走的。一丈高的院牆再次撇淨了小和尚的嫌疑，大娘子是由董歡帶出家的，他的招供也可以做實啦。”

“還有呢。”知府讓屬下繼續說下去。

屬下由衷地佩服道：“老爺，您料事如神啊，施輝進院時是直接去的正堂，嚷著要找大伯理論。當時錢家正辦喪事，施大錢與妻舅王立柱在守靈飲酒，廚娘上菜走到房門口，她親眼看到了一切。”

誰都愛聽恭維話，顯得自己與眾不同吧，知府抿嘴一笑洋洋得意，“如神談不上，這麼多年的曆練不是虛度的，尤其是這幾年派到鄜延路與人玩手腕，鬥心眼，受益匪淺啊。”

劉慶東在鄜州呆過，“是呀，防範契丹人、黨項人是不能掉以輕心呀。”

“哼哼，外族倒是沒那麼傷腦筋，他們性情魯莽，直來直去。而是我們自己人，那些魚肉百姓、殘害邊民的貪官汙吏。”說著說著知府有些激動了，他將酒杯往桌子上一頓，“尤其是剛剛提到的閣門使王侁，此人好大喜功，誣告主帥田仁朗，令其入獄被貶商州。隨後取而代之，貪功冒進，錯失聚而殲之的大好戰機。還縱容部下濫殺無辜，虛報戰果，一些黑心部將發了橫財。”

“老爺，您說的極是，我在大王家莊上打聽出來，有街坊鄰裡私下說，這施員外是外來戶，不是本地人，在北邊發了大財，那時他在軍中任小小的教頭，戍邊三年便腰纏萬貫了。他和弟弟未回老家，跑到這兒買房置地，娶了媳婦。施大錢前後死了兩房夫人，這王家大娘子是第三房啦。”屬下又想起來什麼，急忙補充道，“對了，廚娘說，施輝進屋後連說黨項人沒有好東西，嚷著要分家產，反對他大伯納丫鬟為妻，否則要去官府揭發施大錢的醜事。”

“這施老頭可夠性急的呀，他到底是行，還是不行啊？剛死了夫人，就耐不住寂寞啦？這丫鬟也不是等閒之輩，能讓主人神魂顛倒娶她為妻。他侄子更是急不可耐，撕破臉要分家產了。哦，是怕落入新媳婦的手裡吧。”向敏中猜出施輝的動機，“剛剛喊著要分家，轉身又去殺害丫鬟，這情節聽起來不太順理成章啊。哎呀，據鄭縣令說，被追殺的丫鬟是小紅，施大錢要納的不會也是小紅吧？那就合情合理了。”

差役馬上予以肯定，“我問過了，施員外要娶的正是小紅，廚娘說是昨天剛剛決定的，等喪事之後就辦。”

“哈哈，還真是這樣呀。”知府望向劉慶東耐人尋味地大笑，“那廚娘還聽到些什麼啦？施員外答應侄子了嗎？”

見屬下搖頭，“施輝出言不遜大吵大鬨時，施員外便喝令仆人們退下，可能是怕彆人聽到他的醜事吧。過了一會兒，正堂裡就安靜了，接著聽到丫鬟小紅在

院子裡跑，一邊跑一邊呼救。等大家趕到正堂時，小紅發髻散亂，哭哭啼啼，說施輝要殺她，而行凶者倒在房山頭斷了氣，在他右肋上插著把匕首。”

“不用說，他懷裡還藏著大娘子的碧玉發簪吧。”向知府加上一句。

“是的，老爺，在他懷裡翻出來大娘子的玉簪子，整個府裡的人都認得，不會錯的。”派去的跟班附和著。